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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沉默盯著那具顯然已經是屍體的身影,停下腳步。
祭司道語氣帶著些微不耐煩:「公主?」
婉婉清楚他話中的意思,不過一個死了的侍女,有什麼值得多看一眼?而且他們現在還有拯救狐族的偉大使命在身,自然是狐族要緊。
但即使腦子裡轉了再多的念頭,婉婉的腳依舊走不動了,那裡躺著的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侍女,而是晚。
晚與婉婉一同生活了許多年,早已情同姐妹,人人帶走期待祭司與神嫁,只有晚會為獨自遠嫁異鄉的公主難過。
更何況,這裡是離開王宮最近的逃跑路線,婉婉當然相信晚不是為了逃跑離開的,她早就拜託晚照顧唐娟。
祭司瞪大眼睛,震驚看著公主突然快步上前,而後把身上的外服解開披在了那具女屍上。
他隨即低喝:「公主!你在做甚麼?快把衣服穿上,怎麼能披在死人身上——」
珏表情複雜盯著妹妹從地上撿起了什麼。
婉婉打量手中晶瑩的寶玉碎片,如果沒有意外,這本該完整作為一隻玉釵插在唐娟的頭髮里。
眼看婉婉不為所動,祭司已有些動怒,他盯著珏:「王,現在已經不是能任性的時候,不能放任她——」
然而出乎意料,公主卻站起身盯著他道:「任性?確實,對於您而言,死的人除非自己,都不該多看一眼。」
作為聖女,這是婉婉第一次說出如此譏諷的話語,祭司顯得很難堪,但很快掩蓋住自己的表情:「侍女死了,你發脾氣有什麼用?黑狐族還會殺死更多人——」
發脾氣?看著孤零零躺在黑暗中的晚,婉婉忽然感覺趕著去把自己賣給外族的她像個笑話。
「是,現在確實不是發脾氣的時候,我要安葬晚,並且還要去找另一名侍女。」公主扭頭盯著狐王冷冷道:「現在。」
她這一舉動,立刻把做壁上觀的王拉入這場爭執。
祭司馬上催促狐王把公主帶走,其實心中暗恨,若是狐王不在,他早就自己動手,現在礙於王,卻只能用言語相勸,著實讓人惱怒。
然而珏面對妹妹那雙冷靜的眼睛,忽地,想起了另一雙眼睛,還有那一句譏諷。
狐王動了動嘴,卻說不出什麼。
婉婉見狀轉身開始整理晚的遺體,她見慣了死人,沒有半點膽怯。
眼看公主一副要帶著屍體離開的模樣,祭司立刻意識到如果他這個時候不作什麼,狐族就完了,還是完在這個女人身上。
他當然不能直接指責公主,而是義正辭嚴對婉婉道:「公主,平日您對我們多有異議,我也是知道,只是現在全族死活皆在你一念之間,而您卻耍脾氣念舊帳折騰我們……若是王妃見了您這般舉動,怕是要為此蒙羞。」
婉婉冷笑一聲:「您怎麼有臉提母親?」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祭司依舊以為這些不過是她的手段,恐怕還以為公主想要藉此多要什麼好處。
但是祭司是不能理解她對晚的感情嗎?不是的,眾所周知她對這名侍女從來都是當作姐妹看待,更是去兄長那裡討了不少賞賜,連公主府,也要留給晚。
祭司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只是裝作不理解而已,畢竟婉婉的悲痛又和他有什麼關係。
就算是拯救全族,她依舊可以被這樣敷衍的對待,甚至還要甘之如飴。
公主語氣平靜:「母親是怎麼死的,我們都清楚。」
祭司:「王妃正是為了狐族的節氣——」
婉婉蹭一下站起來,提高聲音:「狐族的節氣就是在發現黑狐出現在城中便立刻嚇得以為大軍壓境,而後趕緊逼著獨自一人守在宮中的王妃自盡?」
「說起來?」公主忽地冷靜盯著祭司:「當初你也在宮裡,你怎麼沒死?」
祭司臉猛地漲紅了:「總,總要有人照顧您與王。」
婉婉道:「所以呢?狐族的節氣就是讓母后自殺?讓您活著逼我去死?」
「這是您身為公主的責任!」
婉婉:「公主?你們把我當做什麼我很清楚?需要我時候我才是公主。」
公主抱起晚,嘴角勾起:「不需要我的時候,我和她是一樣的。」
祭司深吸氣,聽著這肆意妄言,怒意升起。
「死在路邊也不會有人在意的侍女,為了節氣自盡的母親,還有現在的我,有什麼區別嗎?」
婉婉頓了頓,扭頭望著狐王,語氣清晰:「沒有。」
「你怎麼能把王妃與這卑賤的侍女相提並論——」祭司怒極,大步走過來,要把人拉走。
狐王及時出聲打斷了這場爭執:「等等!」
祭司氣得渾身發抖,對珏道:「王,公主此番話已是大逆——」
珏伸手攔住祭司的呵斥,轉頭向著面容看不出端倪的妹妹,而後問道:「你——怎麼會突然說出這些。」
婉婉深呼一口氣,而後道:「因為我發現了一個問題。」
狐王:「什麼?」
婉婉:「許多狐族甚至包括貴族都以為,狐族從來都是有王的,但是實際上我們都知道,狐王,也不過十代。」
珏漸漸皺起眉。
「月城,所有狐族都以為我們天生該住在月城,可是實際上神說過,這座城裡,還住過別的種族。」
祭司握緊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