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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猜「楚識琛」是有干係的,可這些天過得安安穩穩,麻煩已經處理妥當了嗎?親屬會不會受到牽連?
沈若臻找機會問起那晚發生過什麼,楚太太怕刺激他,輕描淡寫略了過去,最後叫他放心,說李叔叔會處理好的。
後來,沈若臻從楚識繪口中得知是遊艇爆炸,轉院也是因為牽涉的人多,在同一家醫院擔心會有麻煩。
至於後續處理,楚識繪不太清楚,同樣說李叔叔會搞定的。
沈若臻留心觀察,發現楚家真正做主的人是李藏秋。
亦思的公務,爆炸事故的爛攤子,都是李藏秋拿主意,他甚至不用和楚太太商量,辦完知會一聲即可。
楚太太對此全無異議,顯然習以為常。
沈若臻的身體一天天好轉,陪楚太太聊天的時間也隨之增加,他話少,多半在傾聽,趁此機會可以了解到楚家和公司的一些狀況。
亦思是科技公司,什麼計算機軟體、硬體、系統開發,沈若臻聽不懂,但默默記住了每一個詞彙。
楚太太保存了許多照片給他看,幫他認人,有家裡的兩名保姆,一名司機,近親若干,還有公司的管理層等等。
凡是來醫院探望過的,哪怕僅有一面,沈若臻都對得上號。
楚太太十分驚喜:「怎麼失憶了,記性倒變好了,東方不亮西方亮啊?」
沈若臻認完全部照片,他印象中少一個人,問:「我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他是誰?」
「哦,他叫項明章。」楚太太回答,「工頁項,明天的明,文章的章。」
沈若臻默念一遍這個名字,道:「他是親戚還是朋友?」
楚太太說:「項家的親戚很難攀呀,算是朋友,爺爺輩就認識,交情不淺的。唉,可惜你爸爸走得早,我們楚家不風光了。」
沈若臻猶記項明章傲慢的態度,說:「看來兩家的關係疏遠了。」
「也還好。」楚太太看問題很簡單,「這些年雖然來往少了,但那是虛的,項明章收購亦思給的價格蠻好,說明講了情分,這是實的。」
沈若臻這才得知,楚識琛和楚太太的股權一起賣掉了,換言之,楚父一手創立的公司已經不屬於楚家。
他不能理解。
沈家祖上自光緒年間開設錢莊,寧波江廈街上三十多家大同行,沈家獨占十二。後來外國資本湧入國門,父親沈作潤應局勢提倡變革,入上海興辦現代化銀行。
沈若臻年幼時耳濡目染,已知經商重在「經營」,謀在發展,成在堅守。
一爿店擴成一雙,開疆拓土,一路堵則變通,諸路盡為我所行,在戰亂也要爭當頂在前面的鰲頭。
在他受的教育理念中,變賣家業是一種恥辱,是極大的失敗,會遭人笑柄的。
他表情凝重,楚太太問:「怎麼了呀?」
沈若臻輕展眉峰,回答:「沒什麼,有些惋惜罷了。」
「兒子,你別鬧了。」楚太太說,「當初是你軟磨硬泡要賣的,威脅我不答應就在國外自殺,你現在又惋惜!」
沈若臻無奈道:「抱歉。」
楚太太馬上心軟了,格局都寬了:「這些年亦思不景氣,賣掉也好,項樾是行業頂尖,沒準兒能把它盤活呢。而且項明章看著彬彬有禮,其實很吃得開,有本事的,以後交給他去煩啦。」
沈若臻腦中浮現出項明章的冷漠模樣,怎麼,二十一世紀重新定義「彬彬有禮」了?
只怕是那位項先生有一顆玲瓏心,裝慣了大尾巴狼。
身體完全康復後,沈若臻出院了。
踏出醫院的那一刻,對他而言,是在邁進一個新的世界。
楚家的別墅坐落在江岸以西,楚父過世,楚識琛這幾年在國外,家裡全是女眷,因此內外打理得十分雅致。
大門早早敞開迎接,沈若臻下了車,在楚太太的陪同下步行穿過花園。庭前立著兩個人,年長的是唐姨,相當於家裡的大總管,年輕的秀姐負責其餘雜務。
回家的第一餐很豐盛,冷盤熱盤鋪張了十幾道,沈若臻向來謹慎,楚太太夾給他的一定吃,擺在面前的選擇吃,應該不會出錯。
吃過午飯,他被帶到了楚識琛的臥房。
房間牆上噴繪著一幅暗黑色調的巨大畫作,混亂的線條下畫的是一個吐著舌頭的搖滾青年,沈若臻問:「這是……我畫的嗎?」
唐姨笑道:「你哪有這水平,買的。」
沈若臻細細地參觀,邊柜上擺著一張相框,他看見了楚識琛的照片。
那張臉,真的和他十足相似。
沈若臻退出房間,他不想動楚識琛的東西,不想霸占楚識琛的屋子,不想讓屬於楚識琛的痕跡被覆蓋。
他堅持搬進了一間客房,空置許久,冷冷清清的,牆邊放著一架蒙塵的施坦威鋼琴。
唐姨拿來一隻收納盒,裡面是為他準備的電子產品,有兩隻手機、兩副耳機和充電器。
「出事後新買的,號碼換了,一隻當備用。」唐姨說,「充足電了,沒開機。」
沈若臻見楚太太用過手機,問:「這個東西每個人都要有?」
唐姨:「當然了,現在沒手機誰活得下去。尤其是你這樣的,隨身攜帶,及時打電話求救,以後少去沒信號的地方。」
沈若臻點頭答應,拿著手機端詳了一會兒,無奈地去找楚識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