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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大業大,項明章霸占著項行昭頭一份的倚重,假如項瓏歸家,父子倆估計分得的利益更多。
項琨算是最大的長輩,安撫道:「好了,大過年的,不要提他了。」
大伯母幫腔:「都不講了,讓爸難受,明章心裡也不舒服。」
三四個人站著,項明章挪到側位空著的沙發上,他自始至終沒有特別的反應,也沒吭氣,此刻等姑伯們議論夠了,提到他的名字,才冷不防地開口。
「我沒事。」項明章語態溫和,卻丟出一枚真正的炸彈,「只不過項瓏還回不來。」
楚識琛心底訝然,冷眼旁觀項家人的反應,震驚,面面相覷,而後全盯著項明章,甚至顧不得擔心老爺子了。
只有齊叔伴在項行昭的沙發後,也是滿臉凝重。
項琨追問道:「剛才的話什麼意思?你知道項瓏的下落?」
項明章感情難辨:「他畢竟是我爸。」
「那你爸在哪兒?」項環道,「他為什麼不回來?」
項明章籠統地說:「一直在美國,他病了。」
猜忌叢生,但項明章會光明正大地說出口,不像是撒謊,大家一時沉默下來,沒人關心項瓏得了什麼病,是不是嚴重。
方才的惦念,霎時也無人再提。
半晌,大伯母問:「明章,那你媽知道麼?」
楚識琛清楚白詠緹是項明章的逆鱗,每次提到必定不太平,他擔心地望過去,所幸項明章情緒穩定,說:「他離開家這麼多年,就是不想和我媽生活了,我媽沒必要知道。」
在座長輩都是知天命的年紀,猜也猜得到,一個男人在外十幾二十年,不可能獨身一人。
項環說:「夫妻名存實亡,就算項瓏回來,詠緹也不會跟他過了。」
項琨道:「估計又是一場麻煩。」
項行昭迷茫地睜著眼睛,仿佛在聽,但不知能否聽懂,他粗啞地「啊」了幾聲,又開始叫項瓏的名字。
項明章說:「爺爺,這裡沒有項瓏。」
項行昭一頓,瞪大了雙目,渾濁的眼球有些濕潤,大家急忙說些別的分散注意力,項琨端起一塊蛋糕:「爸,你嘗嘗這個。」
項行昭激動得聲音越來越大,含混地喊著,聽起來像一個老朽的悲哭,他戴著項明章給他的腕錶,揚手一揮打翻了蛋糕盤子。
「啪」的一聲!瓷盤落地碎裂,精美的蛋糕摔得一塌糊塗,秦小姐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嚇得捂嘴尖叫,小嬰兒跟著哇哇大哭起來。
項環喊道:「茜姨!」
齊叔繞過沙發控制住項行昭,項琨兩口子拼命安撫,年輕的小輩去拽輪椅,茜姨帶人收拾地板,隔壁候命的育兒師跑過來抱孩子,整間客廳哭叫吵嚷,一片大亂。
項明章從沙發中起身,淡漠地退開一截。
年初一,美滿喜劇來不及落幕,眨眼變成鬧劇,不知算誰的錯。
楚太太壓著胸口站起來,看戲看得受了驚。
項行昭不肯上輪椅,在層層包圍中掙扎,揮著手,莊周夢蝶的錶盤上沾了一塊霜奶油,被蹭開,模糊了皮膚上蒼老的紋路。
項琨急道:「明章!想想辦法!」
項明章終於露出不悅的神色:「都讓開。」
圍著長沙發的人閃到一邊,項明章把項行昭打橫抱起來,勾著肩腿控制住,他微揚下巴,躲過項行昭亂揮的拳頭。
項明章抱著項行昭大步往外走,頭也不回地說:「別人不用動,識琛,齊叔,來幫我。」
楚識琛起身跟上,到臥房的治療間,項明章把項行昭平放在床上,問:「孫醫生在不在?」
齊叔說:「孫醫生今天休息,回家過年了。」
項明章道:「叫他立刻過來。」
齊叔去打電話,房間只剩項行昭拖長的呻吟,楚識琛抽了紙巾給項行昭擦手,離近發覺對方在哭。
項明章伸手揩去項行昭眼角的濁淚,問:「爺爺,你在為誰傷心?」
醫生和護工很快趕來了,做過檢查,項行昭逐漸安靜下來,整棟靜浦大宅跟著陷入一片寂然。
項明章帶楚識琛走到偏廳,落地窗外是花園主路,堵著七八輛轎車,來拜年的客人識趣地掉頭駛離。
在寧波的寺廟外,楚識琛記得項明章說過,家事是齷齪事。
項行昭的壽宴上,住院的病房裡,項家每一次貌合神離的聚會……
楚識琛雖然不了解始末,但已經能猜到一點隱情,他問:「你還好嗎?」
「我沒事。」項明章說,「讓你見笑了。」
楚識琛道:「提及你父母的時候,我有點緊張,很想走到你身邊握住你的手。」
項明章的外套蹭髒了,脫掉只穿著襯衫,不暖和,他本來抱著雙臂,聞言放開:「今天提了那麼多句,握手不夠,能不能抱我一下?」
楚識琛上前,以保護的姿勢環住項明章的肩膀,說:「幸好你沒有失態。」
項明章微躬著背,單手摟著楚識琛的後腰:「我不敢。」
楚識琛問:「為什麼?」
「你不是發話了?」項明章道,「我這種個性,只能自律。」
楚識琛噎住:「那是閒聊。」
「所以不能當真?」項明章抬起頭,「那你要不要管我?」
楚識琛勉為其難地說:「你我平等,我不可以管你,但你提出來了,我就滿足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