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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恨的、怨的是她自己,「楚識琛」死不見屍,她作為母親卻逃避一切,幸福地開始了新生活。
楚太太吸了吸鼻子,說:「其實我明白,派對是小琛要辦的,他無辜喪命只怪兇手,不是明章的錯,更與你無關。」
沈若臻內疚道:「可我偷了他的身份,一樣有罪。」
楚太太問:「你記不記得除夕夜,我們在花園裡看煙花?」
沈若臻記得,楚太太曾說楚喆在世的時候,每年春節都給她放煙花,楚喆走了,她就看別人放的,反正一樣漂亮。
他當時很佩服楚太太的豁達心性:「你說事情好壞,在於自己怎麼想,日子也在於自己選擇怎麼過。」
「我在亞曦灣望著吞沒小琛的大海,我就想……」楚太太說,「假如沒有把你救上來,那一晚我會是什麼樣子,這一年多我又會怎麼度過?」
沈若臻交握的十指絞在一起,擠壓得泛白:「那你後悔救我嗎?」
楚太太看著他,看著這張和「楚識琛」一模一樣的臉,她想再豁達一次,給彼此一個機會。
「也許救了你,」她回答,「是老天給我的安慰。」
沈若臻愣住,眼眶霎那紅了。
楚太太已經掉下淚珠,滑在腮邊,她從皮包里拿出那一張自述書,紙頁磨掉一角,她反覆看得可以默背下來。
「這樣漂亮的字,小琛寫不出來的。」
沈若臻不敢忘卻見面的初衷,如自述書中允諾的,他道:「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楚太太抬掌托在腮邊,捂住了淚滴,說:「可我不怪你,要怎麼罰?」
沈若臻鼻酸得厲害,那日埋首項明章的領口,沒大方地落淚,此時他來不及擦拭,早已淚盈於睫。
「你騙我有錯。」楚太太道,「但上次在美津樓我答應過,如果你犯了錯,我會原諒你。」
——哪個當媽的會不原諒自己的孩子?
前提是母子。
如果楚太太肯原諒他,那是否說明……沈若臻鬆開雙手,微顫著抓住了膝頭。
他緊張得無以復加,生怕在自作多情,半晌,忍耐多日再度叫出了口:「媽……」
楚太太這次應道:「我該怎麼叫你,若臻?」
第126章
沈若臻在來的路上料到見面會失態,他做好了愧痛懺悔的準備,不敢幻想楚太太竟然會原諒他,依然視他為子。
起身繞過桌沿,他在楚太太的椅邊屈膝半蹲,說:「叫什麼都可以。」
楚太太問:「你媽媽叫你什麼?」
沈若臻微微哽咽:「就叫若臻,或者……清商。」
「清商,是小名嗎?」楚太太伸手擦在沈若臻的臉頰,「這麼雅致,家裡一定是書香門第,才能教養出你來。」
沈若臻迫切地想告訴楚太太,他並非來歷不明,他能夠依賴和信任,卻怕事實太離奇,一波剛平又推起一波。
他承諾道:「我的身世以後慢慢講給你,可以嗎?」
楚太太捉住他的肩膀,扶著他一起起身,點了點頭。
餐廳里沒有別的客人,沈若臻和楚太太都哭了,實在惹人注目,經理躊躇地送來一沓厚厚的紙巾,沈若臻接過為楚太太擦眼淚,又叫了一聲「媽」。
楚太太三天沒聽到這句稱呼,卻覺得過了很久很久。
情緒稍微平復,沈若臻攬著楚太太從餐廳離開,走之前他給錢樺留了一張字條。
轎車泊在街邊,衣裳物件都在家裡,楚太太說:「你的房間什麼都沒變,還是你的家,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沈若臻深切體會到「失而復得」的滋味,但他沒有立即答應,回道:「媽,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你跟我去公寓坐坐吧。」
楚太太說:「好,那你跟明章講一聲。」
母子倆沒上車,順著人行道慢慢走,沈若臻打給項明章,電話講完剛好走到波曼嘉的樓下。
楚太太幾十年沒住過高層公寓,到了四十樓,她害怕挨得窗子太近會恐高,結果一開門,先被趴在地上的大白貓嚇了一跳。
沈若臻抱起靈團兒,帶楚太太參觀,臥室,書房,陽台,他和項明章一起住了三天,已經留下小家庭的痕跡。
客廳的茶几上鋪散著一些資料,紅筆划過重點,楚太太坐在沙發上被吸引了目光,晃見「戶籍戶口」等字樣。
她還沒細看,沈若臻拿了一包票據過來,說:「媽,今後這些都移交給你。」
楚太太接住:「是什麼?」
沈若臻道:「是我為楚先生買的一塊墓地。」
楚太太怔住,打開包夾,裡面是沈若臻以「楚識琛」的身份置辦的墓地,包括手續文件、費用收據,還有墓園管理處的聯繫卡。
她來回翻著:「你什麼時候做的這些?」
不知不覺有一年了,沈若臻道:「第一次遇見錢樺,他給我講了很多楚先生的事情,後來我就置辦了這塊無名墓。」
「楚識琛」死得枉然,無人知曉,沈若臻竟是唯一探尋真相的人,他繼續說:「察覺遊艇事故有疑點,我在他墓前親口說過,會給他一個交代。」
楚太太道:「所以你一直偷偷調查,不惜以身犯險?」
雖然走了一趟鬼門關,但沈若臻不後悔:「綁架案後真相大白,我和明章一起去了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