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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恪森說:「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年紀也上來了。」
楚識琛溫柔地反駁:「四年,要說長,那就不要再耽誤,要說不長,也就不必再猶豫。」
周恪森道:「以前不見得你這麼會說話。」
「沒有什麼不會改變,我也變了。」楚識琛說,「時移世易,你的年紀是自然增長,小繪倒是一下子成大姑娘了。」
周恪森露出點笑容,更多是疼惜:「楚喆走的時候,小繪才高中。」
楚識琛說:「明年就大學畢業了,她跟你一樣,念的是計算機專業,來的時候她托我向你問好。」
託孤託了一雙,那時候楚識繪太小,周恪森就把精力都給了混帳的楚識琛,可惜他沒管好,辜負了楚喆的託付。
離開前在亦思的會議中心,周恪森對著那座雕像告別,眾人以為他發泄訴苦、委屈痛罵,其實留下的最後一句,是一聲萬分無奈的「抱歉」。
楚識琛有條有理地勸說,用情理動人,以事業誘惑,處處戳及周恪森的軟肋,他又喊了一聲「森叔」,心誠意切:「回亦思吧,好不好?」
周恪森深呼吸,喝了一大口熱茶,雪山融化,冰河鬆動,他下決心般嘆了一聲,然後點了點頭。
楚識琛笑起來,心裡的石頭落地,在哈爾濱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菜上齊擺了一桌,三人以茶代酒一起碰杯,周恪森說:「多吃點,這兩天都瘦了,回家以後你媽該心疼了。」
楚識琛夾了一塊排骨:「我沒告訴家裡生病的事,森叔,你記得幫我瞞著。」
「嗯,行。」周恪森感慨道,「你真是把我嚇壞了,也驚著了,擱以前打死我也不信你敢跳河。」
楚識琛玩笑地說:「掉過一次海,膽子大了。」
周恪森想起什麼,笑道:「有一年我跟你爸出差,你媽打電話說你得了急性闌尾炎,要割盲腸。我們下了飛機直接趕去醫院,你在床上躺著,哼哼唧唧麻煩死了,沒想到現在變得這麼堅強。」
項明章在一旁聆聽,覺得很割裂,想像不出描述中的那個楚識琛。
手機響了,是項家大宅的座機號,項明章暫時離席,說:「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
桌上剩下楚識琛和周恪森面對面,剛才的話題中止,周恪森放下筷子,忽然道:「翟灃跟我說了標書的事。」
楚識琛聞言靜了兩秒,過去這麼久了,對此他沒有多餘的情緒,問:「翟組長過得還好麼?」
「他挺好的。」周恪森說,「醫藥公司的項目,他是為了給我出當年那口氣。」
楚識琛頷首,回答得很緩慢:「我理解。」
周恪森道:「他從進公司就跟著我,替我冤得慌,所以離開亦思前幹了這麼一樁事兒,估計是他這輩子幹得最出格的事情。」
楚識琛越想越覺得不對:「森叔,換標書是翟灃的意思?」
周恪森點了點頭:「是,他後來告訴我你變化很大,我還不相信。」
正說著,項明章接完電話回來,落座發覺沒人動筷子,說:「怎麼,都吃飽了嗎?」
楚識琛看著項明章,目光停留了很久:「你再吃一點吧。」
項明章盛了半碗湯水,一邊喝著透露了文旅項目的部分細節,周恪森很感興趣,兩個人交流了一些技術性觀點。
交流之外,也算測試,項明章放了心,周恪森的觀點並不落伍,而且實用,顯然淡出的這幾年裡沒有停止過鑽研。
三個人都是行動派,最終商定,周恪森儘快處理好盈安的工作,然後回亦思。
項明章和楚識琛工作繁忙,耽誤不了太久,所以先回去,到時候會派人來幫忙打點。
等周恪森回去以後,一切安頓好,就把父母也接過去。
吃過飯,周恪森開車走了,項明章和楚識琛沿著中央大街散步,吃飽喝足,塵埃落定,感到格外的輕鬆。
這道街風情太美,如同一片具象化的百年舊夢,讓楚識琛不敢高聲語,只能低低地提起:「項先生,我有個疑問。」
項明章也斂著情緒:「什麼疑問?」
楚識琛說:「醫藥公司換標書,是翟灃的意思?」
項明章停下來,猜到是周恪森說的,他回道:「我忘了。」
「但我記得。」楚識琛道,「你說你收買翟灃,利用我,你還說翟灃一開始不同意,其實是翟灃要為森叔出氣,要打李藏秋的臉,要給我教訓。」
怪不得李藏秋不追究、不細查,因為整件事和當年如出一轍,他心裡有鬼不願意翻出舊案。
項明章一開始打算把翟灃調回研發部,但翟灃拒絕了,他見過周恪森的結局,這些年已經撐得夠辛苦,他想去深圳和妻子一家團圓。
項明章沒有勉強,寫了入學推薦信,並且答應讓翟灃進項樾的分公司,然後從翟灃口中了解到周恪森當年的事情。
項明章說:「有的事論跡論心,唯獨不容易論對錯,對於翟灃的做法,我保留意見。」
四週遊客談笑,楚識琛走近一步:「我沒怪翟灃,我在問你,為什麼要隱瞞,讓我一直誤會你?」
項明章回答:「翟灃是員工,我是總裁,我「壞」一點不會有什麼風險。還有一個原因,你記不記得在懸鈴木旁質問我的時候,你首先問的就是翟灃。」
楚識琛:「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