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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周恪森從單元樓出來,拎著一隻戶外用的大包,他瞥了楚識琛一眼,二話沒說開上車走了。
楚識琛趕緊叫了一輛出租,天光大亮,一路跟著周恪森出了市區。
到了地方,是一片自然生態的河灘,周恪森約了客戶一起釣魚,沿著河邊走了一段,河道變窄變深,不少人一大早來野釣。
楚識琛待在十幾米之外,靜心等著,周恪森跟客戶談了一會兒,雙方陷入沉默,看樣子不太順利。
過去幾分鐘,周恪森放下魚竿,向客戶開始第二輪進攻。
楚識琛暗自搖搖頭,太急了,談話的技巧之一是節奏,節奏不對,說得又多又快只能讓對方感到壓迫。
果然,兩個人沒談攏,客戶先走了,周恪森沒有挽留,一個人立在原地抽菸。
楚識琛走過來,叫了聲「森叔」。
周恪森煩悶地哼了一聲,當初一頁資料都看不完的敗家子,他以為罵兩句鐵定會跑了,結果變得這麼有耐心,跟著不放就算了,竟然在樓下等了一夜。
從嘴裡拿下煙,周恪森問:「你到底想怎麼著?」
楚識琛表明目的:「森叔,我想請你回亦思。」
周恪森的手顫了一下,抖掉一截菸灰:「你說這話不覺得可笑?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跟我逗悶子?」
楚識琛說:「亦思這大半年發生了很多變動——」
周恪森打斷他:「跟我沒關係,亦思變成什麼樣,那是李藏秋該操心的,是你楚大少爺該操心的。哦對,我忘了,你把股權賣了。」
楚識琛道:「是我糊塗。」
周恪森重重地吐出一口煙,話也說得很重:「你蠢笨還是聰明,卑鄙還是老實,你打算攀附哪個,又背叛哪個,用不著跟我掰扯,我也不想伺候。」
楚識琛面色青白,說:「森叔,過去是我做錯了,我欠你一個道歉。」
「不用,我承受不起。」
周恪森將漁具粗暴地塞進包里,拎上就走,楚識琛長腿一邁擋在他面前:「森叔,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周恪森抬起頭,不知是因為火氣還是寒風,臉頰漲成了紅色:「楚識琛,你不學無術的時候我給過你機會,我手把手教你。你撒潑搗亂的時候我給過你機會,力排眾議把你留在公司。你跟李藏秋一起害我的時候,我還他媽給過你機會,甚至沒打你一巴掌!」
當下的楚識琛根本未經歷過,空白之下只感受到周恪森洶湧的怨恨,怨往事欺人,恨紈絝不爭。
周恪森推開他,拐上了橋,楚識琛大步追上橋頭,豁出去喊道:「森叔,我真的知道錯了!」
周恪森停下,回頭已是滿腔怒火:「你楚識琛有多渾蛋我清楚,少在這兒演大戲!」
楚識琛道:「我會改,我全都改了!」
「太遲了!你被李藏秋當槍使,把你爸辛苦創辦的公司拱手讓人,事到如今又賣了股權。」周恪森冷哼一聲,「說你敗家,倒也賣對了,與其給姓李的做嫁衣,還不如給項樾當幫手。」
楚識琛急切地說:「亦思的一切沒有結束,它需要你,需要一個新的開始,你也需要它,你的抱負從來不是在荒郊野外陪客戶釣魚。」
周恪森被戳疼了心窩子:「我如今就剩這點本事,就值這點行情,讓你楚少爺見笑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楚識琛近乎懇求,只有挺拔的姿態維持著體面,「森叔,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周恪森粗眉擰緊,吐字如釘:「原諒?你配合李藏秋誣陷我,侵害亦思的利益,憑什麼要我原諒?!」
楚識琛求道:「過去是我渾蛋,看在我父親的份上,森叔,再原諒我一次。」
周恪森好像累了,沙啞地說:「不用把你爸搬出來,對亦思,對你,我問心無愧,同樣的話到楚喆的墳前我也敢說。」
楚識琛不肯放棄:「是我有愧,是我欠了你,森叔,求求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彌補……」周恪森忽然扭開臉,「你看看這條河。」
楚識琛向下望,這一段河面很窄,河心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周恪森說:「是不是瞧著挺乾淨,其實水裡飄著好多雜草和浮塵,掉進去才知道有多髒。」
楚識琛:「森叔……」
周恪森從牙縫裡擠出來最後一句:「所以,只有髒水潑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難受、多刺骨!」
徹骨寒心,沒有感同身受,說彌補只會顯得虛偽。
楚識琛捏緊了拳頭,這個身份被他偷來,那曾經做的孽由他償還,很公平。
周恪森比他預料中更倔,更強勢,倒令他佩服,他認為周恪森不會瞧得起一個只知乞求的孬種。
天高路遠,他來此一趟絕不會鎩羽而歸。
拳頭一松,楚識琛抬手撫上欄杆,說:「森叔,被誣陷的滋味兒我嘗過了,如果不夠,我跳下去再嘗一次。」
周恪森遽然一驚。
楚識琛長腿跨過欄杆,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嘭!」
碎冰飛濺,河面激起萬重漣漪,轉瞬間楚識琛墜入了幽深水中。
周恪森嚇得愣住,手裡的包「咣當」落地,奔下橋頭的時候險些栽倒,他衝到河邊大喊:「楚識琛!混帳!」
四周跑過來一堆人圍觀:「有人跳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