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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嬪黃沛鶯翻著《金剛經》的手,頓了一下,不動聲色地聽著錦藍發牢騷。
謙美人是與她一起入宮的。不同的是她入宮當日就封做『美人』,而謙美人劉氏因父親品級極低,她本身長相也稱不上多美,只封了一個比宮女晉位的侍人高一些的寶人位。
初入宮時,她們兩個的關係還好,謙美人姐姐長妹妹短地叫過。皇上在時,她來得尤其勤快。總能趕巧碰到皇上來她這裡,或是將要來她這裡。久而久之……
等著她因滑胎失寵,被禁足自己宮裡時,她這位平時來得密切的姐妹,卻是一次沒有來過。
人心冷暖,立竿見影。
黃沛鶯失神片刻,轉醒剛好聽到錦藍抱怨『規矩』兩字,輕咳一聲,截話輕言斥責道:「她不懂得規矩,你也不懂了嗎?有什麼好嚷的,也不是宮裡混一日兩日的了,這等踩低捧高之人,還值得你動氣?且看她恃寵生驕,有的鬧也有的人收拾。」
經過沉重打擊又二個月的禁足,嘉嬪對這深宮,更加了解。那看得見的眼睛,還不足為懼。看不到的,才令人防不勝防。
錦藍被主子訓了,明知是這個理,心裡還是很不舒服,「娘娘,奴婢哪裡是自己氣,還不是替娘娘氣的,」左右一看溫小婉不在,不知承寵那事可成,又問道:「娘娘,婉兒姐姐……」
黃沛鶯眼神嚴厲地看她一眼,她連忙閉了嘴。她問了一半的話,她家主子也沒有回她。只說:「你去庫房查查,咱們還有多少金錢和錦帛。」
若只是用筆來抄,顯不出心意來,還容易與別的嬪妃生嫌隙——去年肅妃嚴氏就曾為太后卷抄過《法華經》。
肅妃的娟花小楷寫得極好了,舉宮獨一份。整本經書抄下來,無一處瑕疵,字大小相同,圓潤得體,太后和皇上都是贊過的。
黃沛鶯有自知之明,她還是不去媲這個美了。
有一點兒,她還是想不明白,既然宮內年年都有人替太后抄經賀壽,為什麼聶謹言還要提點婉兒轉告給她呢?難道今年有什麼特別之處……
做為一宮之掌宮宮女,溫小婉還是有些不同與普通宮女的持殊待遇的。比如,她在永孝宮西北角,單獨有一間屬於她自己的臥室。
回到自己的臥室後,溫小婉把整間屋子徹底翻了一個遍。她得要看看原主溫婉兒,有沒有什麼私房或貴重物品之類的。
她頭來的三天,只顧著抓頭髮,想著如何應付芙蓉亭起舞勾引皇上的事了。那幾天裡,她頭腦中只有『爬床』兩個字。昨晚一過,與聶謹言的事情定下來,她才敢放鬆放鬆。
不得不是說原主溫婉兒,確實是個隱忍、有心計的小姑娘。她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跟在嘉嬪身邊這麼多年,無一錯處。
當然,以上這些,都不是溫小婉最最欣賞她的地方。溫小婉是在看到屋角處立的那個檀木大衣柜上,用的那把裝型簡單普通,其實工序極為複雜的銅鎖,才升起油然敬佩之心的。
這把銅鎖,一定不便宜。
若不是溫小婉來此之前的專業,就是撬門壓鎖、擺弄機關的,還真打不開那個檀木大衣櫃。
在檀木大衣櫃的頂層,放著零碎的東西。幾件衣服和些許小物件,還有兩三個荷包,裡面揣著十幾塊零碎的銀錠子。
溫小婉覺得,這些擺設應是障眼用的。婉兒能買那麼複雜的鎖,絕不會僅因幾塊零碎的散銀子。
等溫小婉一層一層摸下去,摸到檀木大衣櫃的底層,緊貼著箱底的地方,才摸到一個極薄的隔層。
溫小婉費好大力氣才打開,裡面除了有幾錠金子,其餘都是銀票了。最底的地方,還有幾頁紙。
溫小婉仔細一數,惡的神呢,竟有四百兩之多。
婉兒這小丫頭,從小姐貼身大丫頭,到主子貼身大宮女,這麼多年,沒少積攢啊。
溫小婉把銀票貼到胸口,好生感嘆。若不是宮禁森嚴,她一時半會兒逃不出宮裡去,她早帶著這些銀票跑路了。
溫小婉興奮完後,又把這些東西一件一件,原封擺了回去,才拿起那幾張紙,看了起來。
與婉兒小姑娘斂財攢錢的本事,成反比的是婉兒小姑娘這筆字,寫得著實不怎麼樣。好在能看得清楚。有幾個不認識的字,前後順順,大體能把內容通下來。
從頭看到尾後,溫小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與自己爬太監床,只拿一根擀麵杖的草率相比,婉兒爬龍床,可是不打無準備之仗的。
瞧瞧人家這通篇記錄,儼然比敬事房太監的草檔還要詳實,連皇上他老人家喜歡喝幾分燙的茶、皺幾下眉代表什麼意思,都記得一清二楚。
溫小婉挑起大拇指,婉兒小姑娘這樣的人才,若是到了自己那一時空,定是個八卦狗仔中的高手。沒準也能成為職業小三,定侍候的每位金主舒舒服服的。
溫小婉把這幾張紙又翻一遍後,把其中大概的內容記下,毫不猶豫地把它們燒掉,連燒盡的灰渣渣都沉到水盆中,徹底毀屍滅跡。
這種東西,溫小婉實在沒有膽量收藏。
一旦發生什麼變故,這些寫在紙上的東西,就會成為最致命的證據。被人拿捏在手心裡,一句窺視皇上隱私、居心不良,就能要了她的命。估計連聶謹言都保不下她的。
等溫小婉把整間屋子裡外翻個明白後,太陽已漸西垂,該是用晚飯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