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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遞給聶謹言,另一個他順手就放到他站著的地方,坐了下去,像沒有骨頭似的,軟軟地倚在椅背上。
聶謹言接過椅子後,坐到了莫緋漾的對面,對於莫緋漾提的故人舊事一句沒問,開門見山地說:「你來會我,到底何意?」
莫緋漾絕不會憑白出現在溫小婉的屋子裡的。
那天壽宴之上,自己出手確實露了馬腳,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莫緋漾曾與他一起生活過五年,雖後來分開將近二十年,但人家都說三歲看到老,越小的時候流露的越是真性情。
莫緋漾殺那麼多人,自己都沒有出手,獨在他奔去溫小婉那裡時,才出的手,莫緋漾應該已猜出些頭緒了。
而那時,如果自己不出手,依著莫緋漾的性情,一定會挑了溫小婉的脖子的。
像莫緋漾了解他一樣,聶謹言也了解莫緋漾。
莫緋漾是前一刻還和你笑著,後一刻就能對你出手。把你殺了,你死不暝目,他還能吻你死瞪著他的那雙眼睛的人。
「師兄聰明,緋漾也不和你兜圈子,師父讓緋漾帶話給你,當年的那件事,最好從勤王查起。」
聶謹言的眼睫垂了下去,好一會兒才說:「勞師傅還惦記著謹言,只謹言如今廢人之身,當年之事也已蓋棺定論,實無心再查了。」
莫緋漾差點沒叫聶謹言這句話氣得噎到,吞了幾口口水,才說出話來,「師兄,你這自欺欺人的話,騙騙別人還好,說給緋漾聽,太笑話了吧。」
聶謹言纖長的手指從身側,慢慢攀上膝蓋,最後手掌整個覆蓋住膝頭,久久地沉默。
就在莫緋漾有些忍不住想要開口時,聶謹言才說:「你這次進宮,實在太冒險了,只敲山震虎,不覺得沒什麼意思嗎?」
莫緋漾笑笑,無所謂地說:「那個軟骨頭連升都招了吧?沒根的……」瞟了一眼聶謹言,吐了吐舌頭說:「就是靠不住。」
聶謹言狠狠地咬了一下牙,最後卻只輕嘆一聲,「你不用刺激我,我在這深宮之中也有二十年,什麼難聽的話我都聽過,其實細想想,說得也沒錯。我本來就是……」
莫緋漾急得阻止,「師兄,你……」
聶謹言一抬手,「別說了,趁著嘉嬪一會兒去菩蒂殿,我叫婉兒給你找身衣服,你易個容,跟著混出去吧。」
莫緋漾不甘心,還要再說,溫小婉就是這個時候端著新出鍋的雞蛋羹進來的。
溫小婉進來之前,是給過提示的。
她輕敲了門邊兩下,屋裡的聶謹言和莫緋漾都聽到了,也都知道是誰來了,所以,也就沒當有人進來,還是保持著原坐姿、原表情。
溫小婉一下子就被室內這副苦大仇深的氣氛,凍結了臉上的嘻皮笑臉。
她板正了表情,端莊了起來,把雞蛋羹放到桌子上,走到聶謹言的身邊,只伸出一根指頭,捅了捅聶謹言的肩膀,「聶謹言,吃飯了。」
溫小婉原本是想叫聶謹言『相公』的,後來想到莫緋漾就坐在那裡。
她和聶謹言的關係好,莫緋漾肯定是知道的,但好到什麼程度,她實在沒有必要叫莫緋漾這個怪胎妖孽知道了。
她還沒有傻到,在不安因素麵前,秀恩愛呢。
「我不餓,你先去吃吧,」堵在心口厚重的東西一堆,聶謹言實在沒有心情吃東西。
莫緋漾卻迅速拋棄之前的□臉,活潑起來,「師兄你若不餓,我替你吃。」
聶謹言懶得理會他,不代表溫小婉會把他當個屁放掉,溫小婉『嗷』一嗓子,「吃你個頭!」
四個字完美全釋溫小婉這個人的本質屬性。
被『吃你個頭』驚住的莫緋漾,竟好一會兒忘記自戀耍浪,直到聶謹言說:「婉兒,你去給他找身太監的衣服。」
溫小婉區別對待、變臉速度極快,她應著聶謹言的同時,又把那碗雞蛋羹端了過來,小聲嘟囔著說:「你從昨天熬到今天,肯定沒吃飯,一會兒還有的熬著,你先吃了,我這就去給他找。」
說完,還不忘記凶莫緋漾幾眼,莫緋漾覺得自己很無辜。
聶謹言抬頭看了溫小婉一眼,就看到溫小婉微微噘起的嘴,紅艷艷的,明明未塗任何唇脂,卻粉紅如盛春的桃花,好看得直迷人眼。
聶謹言就情不自禁地點了頭,還接過了溫小婉遞來的湯匙。
溫小婉高興了,「我去庫房裡看看,我記得上個月我們宮裡有個老太監一脖子吊死了,他的衣物好像還在。」
莫緋漾的俏臉,整張垮了下來,「你就那麼恨我啊,非要找死人的東西來。」換個別人,莫緋漾會覺得是開玩笑,但溫小婉就不一樣了。
溫小婉沖他很歡快地笑了一下,「對不起,活人的東西我沒法要,我作風規整,冷不丁的朝人家張口,要太監的衣服,人家還以為我怎麼地呢。」
莫緋漾私下以為,『作風規整』這幾個字,用來形容永孝宮門口的那兩個大青花瓷盆栽,都比用來形容溫小婉,更貼切。
如果連著溫小婉都能算作風規整,那麼他這種……也勉強能算得了吧。
眼瞧著溫小婉要出去了,莫緋漾連忙向聶謹言求救,「師兄,咱們師兄弟一場,你忍心看我穿死人衣服嗎?」
聶謹言正吃完第一口雞蛋羹,他空置一天一夜的胃,得了不少緩解,真舒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