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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立刻會意退步到隔間外面,「司公他老人家給姑姑準備了衣服,放在床頭。」
溫小婉抿唇一笑,聶謹言這人一張面癱臉,沒想到還挺細心的。做到今時今日這個位置,果然不只是靠的霸道。
溫小婉換好衣服,從芙蓉帳里走出來,對著帳外幾步遠的梳妝鏡挽了挽頭髮,勉強梳好一個宮女所用的正髻——這是她入宮三天,惟一學會的東西。
她總不能連個頭髮都梳不好,還要去經常求教別人吧,那就連『破綻百出』都形容不了她了。
溫小婉打理好一切,到隔斷外面,等候那的小太監迎上說:「婉兒姑姑,司公他老人家讓小的送您回永孝宮,還有,嘉嬪娘娘的事情,徐徐圖之才好,司公他老人家說關鍵入手點在太后的六十壽辰,其他事情,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聶謹言手段了得,估計著嘉嬪娘娘失子這事,他冷眼旁觀,定然看得清楚。
溫小婉跨過門檻的腳,落下時頓了一下。她沉吟一聲,轉回頭很認真地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說:「你跟在司公身邊多久了?」
溫小婉這話問得很含蓄,宮中多得是人精,何況是跟在聶謹言身邊,能讓聶謹言委派重任的。
小太監立刻明白了溫小婉話里的意思,笑道:「小的自進宮開始就跟在司公他老人家身邊,有十載了。」
十年了,這個時間不短,應該是聶謹言培養出來的心腹。
「還不知公公叫什麼呢?」
溫小婉人如其名,溫婉又客氣地笑了笑。
出了聶謹言這間屋子,過了昨天晚上,才是她進入宮裡的起點,她的生活才算開始。
既來之則安之,適者生存,她要做出宮女的模樣來。
聶謹言說得對,她若想活得長久,需萬事小心。她連太監的床都爬了,還有什麼不能伸不能屈的呢。
「婉兒姑姑客氣了,您叫小的小福子就行。」
溫小婉點頭,做了一個淺淺的福禮,「以後還請福公公多多照顧。」
小太監福子連忙退後了一步,「婉兒姑姑客氣了,為司公他老人家做事,是小的福氣。」
溫小婉笑了笑,沒在多說什麼,由小福子領著,穿過幾道長長的青磚石路,把他領到永孝宮門口。
這一路上,自從出了之前那間院子後,溫小婉和小福子就保持著五米遠的距離。小福子在前,她在後。好像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只是一前一後的走路。
到了永孝宮門口,小福子更是低頭而過,連用眼神示意溫小婉一下都沒有,繞向另一個廊道去了。
溫小婉駐足到緊閉著宮門的永孝宮門口,望著小福子離去的背影。她明白小福子是什麼意思,估計著這也是聶謹言的意思。
——避嫌。
不到不得以的時候,她和聶謹言這層關係,不能暴露出來的。與他們兩個誰,都不好。若是公開了,聶謹言想護她,也會頻頻掣肘了,反不如關係疏淡得好。
這一晚上,溫小婉不好過,她的主子嘉嬪娘娘也沒過好。坐在窗前,一夜未睡。
「錦藍,」
眼看日上三竿了,還沒有傳來她預期的消息,嘉嬪坐不住了,喚來另一個貼身婢女,問道:「婉兒還沒有回來嗎?」
因是在禁足期,嘉嬪娘娘的裝扮很低調。
穿著半新的一襲淺紫色暈紗留仙裙罩身,對襟邊刻絲著芙蓉花,長發用一根玉簪輕挽起來,並無其它裝飾,卻還是帶出一股子弱柳扶風的纖弱氣質來。
嘉嬪娘娘長得楚楚憐人。清新似白色百合花瓣上面的露珠,晶瑩剔透,惟美而又憔悴,好似會隨時被風颳去,搖搖欲墜,全釋出一種陌路之美。
她肖似《夢》里的林黛玉,極適合微微蹙眉,如煙似霧,化不去眉眼裡一抹哀愁。
站到雕花隔斷外面的錦藍,聽到主子的尋問,連忙碎步進來,俯身施禮後,才道:「回主子,婉兒姐姐還沒有回來呢,外面也沒有傳來什麼消息,皇上已經如期早朝去了,這時,在養心殿批摺子呢。」
錦藍與婉兒同歲,論生日她還比婉兒早生幾個月。但在宮中,姐妹的叫法,與年齡實在沒有什麼關係。品級地位,決定著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她與婉兒同是自小在嘉嬪娘娘黃沛鶯身邊侍候的,但她比婉兒晚進府半年,她到還是黃府嫡出二小姐的黃沛鶯身邊時,婉兒已經是黃沛鶯身邊得用的大丫頭了。
在黃沛鶯入選進宮後,她們一同陪侍進宮裡的。婉兒的品級又一直壓著她半級,真是怎麼爭,都爭不過去她做『妹妹』啊。
比如這次這件事。
明明她長得比婉兒還要漂亮,她雖然不會跳舞,但她的木琴彈得很好,唱的歌也動聽,同樣有吸引皇寵的資本,但她家主子卻連想都沒想到她,派了婉兒去。
她嘴上不說,心裡卻十分不舒服。昨天一晚,她忐忑得一宿沒睡。
說不出是懷著什麼心情。
既希望婉兒能勾上皇帝,她們這裡才不至於變成冷宮,鎮日裡被別的宮欺負。
她又不希望婉兒勾上皇上,甚至還想著皇上會不會厭惡婉兒輕浮下賤的行為,一怒處死了婉兒。
真要是這樣,她們這裡或許還是會冷一陣子,但她的地位就升了上來。
在這永孝宮裡,不用再叫誰『姐姐』了。或許,等以後,她家主子會再次用此計,到時候她就可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