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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子還在旁邊配合著溫小婉,一起嚇乎老府醫,「哎呀,我說劉大夫,你可別耍花活,我們司公若有個三長兩短……」
在劉府醫這裡,溫小婉端的郡主駕子,其實遠遠不如小福子這句話好用。
他剛才在內堂里,打了一陣子的馬虎眼,就是害怕在聶謹言面前說錯一句半句,就被聶謹言送進慎刑司。
要知道慎刑司可不單管皇宮那一畝三分地,只要是皇室有爵之家的事情,都歸著慎刑司管的。
「真……真的……,」劉府醫的聲音一點兒沒有剛才胡說八道說套詞的時候順溜了,反而有些顫抖,「司公……聶司公身體無恙。」、
「無恙?」溫小婉哪裡會信,沒有病的人會吐血嗎?你當那是自來水,什麼時候想放就放得出來嗎?
劉府醫額上有了白毛虛汗,伸手甩袖子不停地擦著,覺得眼前這位新封來的郡主,眼神和聶司公是如出一轍的,怎麼看怎麼嚇人,又想想府間流出來的關於這兩個人的傳言,頓時信了大半兒。
於是,他說話的語氣更加顫抖了,「郡主,在下哪敢欺騙郡主,司公大人原本有股怨氣積壓在心口,真是積年肝鬱累成的,這一口血吐出來,反到……反到好了許多……」
嘛?這樣咩……
溫小婉驚愣得嘴張大成『口』字型,眼睛瞪成一條直線,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以毒攻毒,她無意間打通了聶謹言的任督二脈……
當然,溫小婉腦子裡這些胡扯爛扯,到劉府醫那裡,全部否定。
什麼叫以毒攻毒,聶司公明明沒有中毒,身體好得倍棒,照這麼將養下去,活個八十、一百的都不成問題,也不知道服得是哪味補藥……,身體裡隱隱有股紅運之氣啊。
任督二脈又是哪裡?人體經脈那麼複雜,二脈怎麼夠形容的。
很有學術精神的劉府醫,準備給溫小婉掃盲一下,還掏出了隨身攜帶的自製人體經脈圖,要給溫小婉具體講解講解。
溫小婉一瞧那人體經脈圖,畫得比皇宮的路還曲折呢,立刻覺得武俠小說里八卦出來的東西,果然不靠譜。科學果然是第一生產力。
瞧一眼經脈圖,身體本能反應打出呵欠的溫小婉,毫不客氣地對小福子吩咐道:「送客!」
然後,溫小婉又想起她和聶謹言以後要住在靖王府,怕是會經常用到這位劉府醫——得罪誰都不太好得罪大夫。
溫小婉多少又收回了些臉上生硬的表情,擠出個笑來,對小福子補一句,「記得多給劉府醫打賞,把我在外面帶回來的那個二兩虎骨,給劉府醫拿去吧,做大夫的,總是喜歡珍貴藥材不是?」
那虎骨什麼的,都是溫小婉在回京一路上,用靖王爺的錢高價給聶謹言收來的,都是給聶謹言調補傷腿的。
只不過最近溫小婉發生聶謹言的脾氣實在太火爆了,虎骨這玩意大補,還是別用了,誰知道虎骨和虎鞭具體有什麼區別?她又不是學醫的。
得了溫婉郡主這麼一份賞,劉府醫覺得……老臉無光。
他這大半輩子做府醫,得到的賞賜多了,還真沒有直接賞二兩虎骨的呢……
小福子送劉府醫出去時,溫小婉回了內堂。
哪怕知道聶謹言沒事了,溫小婉心裡也不大好受,拉著衣襟,坐到與聶謹言貼身的地方。
「是我不好,我不應該……」
聽著溫小婉要自責,聶謹言緩緩睜開眼睛,緩緩開口,「不,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你了。」
若不是自己,憑著溫小婉被靖王爺認做義女,封為郡主,成為靖王府獨一無二的郡主後,太后就是再如何看靖王爺不順眼,也不會想著把溫小婉做為和親對象的。
晉安朝如今哪家王公貴爵府里,都有兩、三個以上的郡主,人家靖王爺膝下只有一子,這才認了一個義女,你就好意思給人家送出去和親?這也太打臉了吧。
如今因著溫小婉和他扯上了關係,太后怕再也不能完全地掌控他,所以……
他們聶家世代書香,按他們聶家祖訓里說的輕生死、重節義,像他這般的該一脖子吊死的,可他吊死有什麼用,聶家徹底絕了。
難道不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嗎?他是無後了,但只要他活著,他弟弟以後會有後的,他們聶家的香火會延續的。他死後也能對得起祖宗了。
是,是他自願進宮做了宦官的,他不該娶妻、不該過正常人的生活,但……他憑什麼不該?他欠了這個世道什麼?
以前沒有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現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他碰到個傻的……傻的願意和他一起過日子的,他憑什麼不該爭一爭的……
覺出聶謹言的語氣有些不對,溫小婉的心裡更加不舒服了,她不喜歡這樣的聶謹言。這樣的聶謹言讓她心疼。
她還是更得意她第一次見到聶謹言時的模樣——肅著死人臉,抬著高傲的下巴,眯著狹長內斂、比正常人長出一些的眼睛。
那副樣子,像個得道的老貓精,藐視一切,不把這世間任何東西放在眼裡。仿佛天地間所有生死,在他眼中都是過客,而他自己也是這過客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不悲不憫、不喜不怒、不饒不恕。
聶謹言何時有過如今這般模樣,上一世里,自己沒有穿來時,聶謹言連死——面對著三千六百刀的剮刑都是淡然著走去的,臨死還倒坑老東家一把,何等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