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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不言不僅附和此事,甚至還多加一道疏奏,要求陛下赦免自垂拱以來被以誣陷之罪定罪的所有人,不論輕重,一皆赦免,死者追復官爵,生者聽還鄉里,甚至還在摺子上寫明重刑不得民心,酷吏必將為禍的言亂。
這一下可算徹底捅出馬蜂窩了。
陛下自掌權起來一直重用酷吏,大興牢獄,許多人被權力碾壓,至今流離坎坷,未加原宥,此中甚至包括曾經晉升鳳台的閣老們,只是這些年陛下年紀大了,這才把那些酷吏一一剪除。
「陛下壓著他三天,他無論如何都不肯低頭,便連軟話都不肯說,僵持三天,甚至刀劍加身也不肯妥協請罪。」唐稷嘆氣,「那脾氣,誰見了不頭疼。」
沐鈺兒悄悄看了一眼唐閣老,小聲反駁道:「可少卿說的沒有錯啊,有些事情就是……錯了。」
唐稷捏著鬍子,沉吟到:「司直倒是偏袒。」
沐鈺兒不服氣,皺了皺鼻子:「我沒有偏袒的,少卿就是德義恪勤,清慎公平的君子,國子監什麼樣子,我之前也見過了,少卿讀書時讀書成績這麼好,還被人欺負了呢,可見學風就是不好,所以他上摺子為韋嗣立助陣就是對的,學風不正,如何育人,朝堂需要的蓬勃生機的讀書人,可不是一無是處的世家子。」
唐稷眉間一跳,並未打斷她的話。
「至於第二個事情……」沐鈺兒摸索著刀柄上的玄武頭,笑說著,「少卿在揚州得了一個唐無刑的稱號,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無刑的背後是積壓的三百一二件案件無人喊冤,走之前甚至被百姓送了青天傘,天下矚目,人人稱羨。
這是他對陛下無聲的抗爭,他大聲又直白的告訴陛下,重刑不得人心,唯有公平,仁義,才能讓百姓信服。
唐稷捏著鬍子微微笑著:「可北闕按理也該是我兒當時所抨擊的酷吏。」
沐鈺兒腳步一頓,側首和唐稷四目相對,大眼睛撲閃了一下。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的無言。
天下誰不知,南北闕就是陛下為了剷除異己設立的兩個部門。
「那,那是兩碼事。」沐鈺兒磕巴了一下,無辜說道,「我師父是好人。」
那小表情,又是糾結,又是不高興,還有點心虛,當真是生動極了。
唐稷見狀忍笑,也跟著點頭說道:「張司長確實公正不阿。」
「閣老說得對!我師父就是很好的人。」沐鈺兒點頭,大聲說道,一點也沒有自吹自擂的羞澀。
兩人很快就走出了宮門口,唐家的兩輛馬車正並排站著,崑崙奴正在和唐閣老身邊的來生說著話,聽到腳步聲立刻看了過來。
「司直!」他嗓門大,這一聲聽得格外清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唐不言的那輛馬車似乎動了動。
沐鈺兒見了奴兒便熟稔打趣道:「奴兒今天喊我這麼大聲,可別是又是打算把我北闕吃空了啊。」
上一次崑崙奴陪唐不言來北闕辦事,時間晚了便被熱情的任嬸留下來吃飯,結果這一留,北闕的米缸空了一半。
崑崙奴摸著肚子,癟了癟嘴,委屈扭頭:「郎君。」
「奴兒不是給了米錢嗎?」唐不言冷淡的聲音從車簾內響起,「司直還打算再敲一次敲竹槓不成。」
沐鈺兒笑眯眯爬上馬車,動作熟練:「說兩句奴兒,少卿就開始護短了,不過奴兒還小,多吃點還能長高呢。」
唐稷看得眯了眯眼,盯著那車簾看了一會兒,溫和開口說道:「司直有空,可以隨我兒上門做客,那飲子還可以多嘗幾種。」
沐鈺兒這才發現把唐閣老落在身後了,連忙把腦袋伸出來,不好意思說道:「一定一定。」
身側的唐不言微微側首,便看到阿耶意味深長的視線,借著拿取糕點的功夫,狀似不經意地把帘子放下,順手把小貓兒拽回來。
「壓著糕點盒子了。」他一本正經說道。
沐鈺兒連忙退了回去,慌亂說道:「改日卑職一定上門拜訪。」
唐稷笑眯眯地擺了擺手,最後隨著來生上了馬車,只是一上馬車,他臉上的笑意便微微斂去,露出片刻失神。
「阿耶與你說什麼了?」馬車內,唐不言問道,「怎麼要登門拜訪了。」
沐鈺兒捏著糕點,開心說道:「唐閣老說你家有一個大師傅做飲子很厲害,邀請我去喝。」
唐不言側首看她。
「他還說過幾日是你阿姐的生日,邀請我去玩。」
沐鈺兒三下五除二把糕點吃完,扭頭去看唐不言,期冀問道:「我可以去嗎?」
唐不言自然點頭:「自然可以,阿姐想來也會邀請你。」
沐鈺兒不解。
「阿姐很喜歡你。」唐不言解釋道。
沐鈺兒立刻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也很喜歡大娘子!」
唐不言失笑。
「我們晚上去富貴樓吃什麼啊?」沐鈺兒吃了三塊糕點,便不拿了,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唐不言,端出兩分矜持地問道。
唐不言沉吟,不說話。
沐鈺兒心中一驚,小心問道:「不去吃了?」
「馬上就端午節了,會開夜市,富貴樓也會出新品,到時候一起吃,也免得失了新鮮感。」唐不言一板一眼解釋著。
沐鈺兒頓時露出失望之色,小臉委屈地皺了皺,大眼睛耷拉著,手指捏著一塊糕點,心中鬱悶,可一想著自己是蹭飯,還是以主人家的意願為先,所以到最後只好故作大方地說道:「那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