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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敏看著唐不言,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可最後只是低笑一聲,疲憊地閉上眼。
「太累了,這些年。」她低聲說道。
「魯寂到底有沒有和日本浪人合作嗎?」唐不言攏了攏披風,那披風上雪白容貌簇擁著清瘦的下顎,驚身蓬集,神容自持。
袁成敏長長突出一口氣,整個人都跟著充滿死氣。
「以身飼虎,歧途難回頭。」
馳隙流年,瞬星霜換,洛陽誰念泣孤臣,鳳樓十八春寒。
田橫不侍二主,選擇一死了之。
三百壯士忠義殉主。
可世人不能皆是如此。
沐鈺兒莫名覺得有些難過,輕輕嘆了一口氣。
眾人沉默間,院中激烈的打鬥聲也跟著慢慢停了下來,金吾衛是皇家精銳,人數又不少,半個時辰不到就把所有人都活捉了。
帶隊的是那個熟悉的大高個黑臉隊正曹正。
「唐少卿、沐司直。」他臉上還帶著滑落的血,腰間大刀血跡未乾,面容嚴肅地走了過來,「活捉頭目兩人,剩餘十三人。」
「院子裡有很多機關。」沐鈺兒說,「讓你的人小心些。」
曹正嚴肅點頭:「這院子布局很奇怪,卑職讓他們不要靠近屋內。」
「走吧,去看看。」沐鈺兒嘆氣,看了一眼袁成敏,「先帶她去馬車上休息。」
張一摸過來,伸手準備扶人。
「不,我要帶你們親自去看看這些年我們到底做了什麼。」袁成敏推開張一的手,掙扎著爬起來,臉色蒼白,「你們要的答案,今夜全都能知道。」
那條纏在脖頸上的白布被鮮血燃濕,瞧著有些滲人。
張一嚇得連忙伸手去扶她。
魯府的大門依舊朝西開著,可打開門卻是一堵大牆。
原先金吾衛都是直接翻牆進來的。
「司直想來去過西邊的那間角門。」袁成敏仰頭看著門楣上斜飛而出的兩個檐角。
沐鈺兒緊皺:「那裡都是……」
「都掛著屍體是嗎?」袁成敏嘲諷笑道,「都是一些老人了,夫君本打算今年把此事了結,就把他們都送走,讓他們安度晚年。」
「那間屋子西面有一堵牆,牆上掛著一幅畫,你把畫拿開就有一個暗格,你朝右邊扭三下再朝左邊扭一下,一進院就能恢復原狀了。」袁成敏虛弱說道。
沐鈺兒後退一步,正打算躍上去,突然覺得腳尖一疼,立馬扭頭看去。
唐不言正靜靜地看著她……的腳尖。
沐鈺兒撓了撓臉:「看我做什麼?」
「讓其他人去。」唐不言淡淡說道。
沐鈺兒皺了皺鼻子,隨意說道:「這牆很高,別人不好跳上去,而且那屋子都是血和屍體,怪嚇人的……」
「讓其他人去。」
唐不言難得堅持說道。
曹正見狀連忙說道:「讓卑職去吧,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情況,少卿和司直還需要在外面主持大局。」
張一也跟著緊張起來。
「這院子瘮得慌,也不知道……」他睨了一眼怪裡怪氣的袁成敏,疑心說道,「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袁成敏冷笑一聲。
沐鈺兒不高興抿著唇。
曹正見狀,也不敢耽誤,直接踩了一下牆面,悄無聲息地躍了進去。
唐不言見她抱臂站在原處,眉眼低垂,看不出神色,便慢慢地靠了過去。
沐鈺兒看著那截雪白的披風落在自己視線中,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
「裡面還有一個日本浪人,武功頗為厲害,你若是出事,這裡沒人製得住他。」唐不言聲音格外冷靜,四平八穩地分析著。
沐鈺兒眉間一跳。
「而且你是今日的主心骨,若是出了事容易軍心渙散,得不償失。」
沐鈺兒眨了眨眼。
「再是,若是受傷了,秘密就得晚幾天知道了。」
沐鈺兒終於抬頭去看他。
唐不言一雙眼素月淨水,明明瞧著冷沁沁,可大抵是影了一豆火光,竟顯出幾分暖色。
「少卿。」沐鈺兒咳嗽一聲,「說的有道理。」
唐不言嘴角微微抿起。
就在兩人說話間,只聽到魯家院內突然傳出一聲巨大的鐵齒磨動身,只是還未仔細聽,那聲音便戛然而止,隨後是一陣鬼哭狼嚎的哀啼聲在每個人的耳邊迴蕩。
張一嚇得立馬緊抓一旁人的手臂,半個身子貼上去。
唐不言大氅都被人拉去半截,不由垂眸看去。
張一後知後覺摸出一點不對勁,顫顫巍巍抬頭,猝不及防看到一雙冷沁沁的眼,嚇得立馬鬆了手,一臉委屈地說道:「對,對不起啊。」
唐不言看著他鬼鬼祟祟摸到沐鈺兒身邊,膽小得半個身子都要掛在她身上,眉頭不由自主皺了起來。
沐鈺兒習以為常張一的慫,甚至還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她聽著那陰風久久不散,猛然大悟。
「原來這就是鬧鬼的傳聞。」
安業坊的鬧鬼傳聞屢見不鮮,其中以主街烏衣巷為主,至今都能冒出一兩件,原來是這個原因。
「每月逢九就開一次,自然鬧鬼不斷。」袁沉敏冷靜對看著被火把籠罩著的府邸,「鬼哪有人可怕。」
沐鈺兒看了她一眼,隨後撥開張一的手,正打算上前,就看到原本應該是牆的大門突然被打開,而曹正一臉蒼白的站在門口,而他背後則是懸掛著倒吊的屍林,一個個怒目圓睜,鮮血自脖頸處流出,順著他的腳邊緩緩流下,在地上蜿蜒出刺眼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