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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鈺兒直接把慫在自己背後的人單手拎出來的人,笑眯眯說道。
儺戲的面具形制猙獰誇張,顏色大膽流暢,乍一看頗有點神鬼夜遊的感覺,許多成年人都不敢看戲。
榮大的目光在張一身上一閃而過。
——這人瞧著膽子很小的樣子。
沐鈺兒直接一戳張一的腰,皮笑肉不笑說道:「不是你說要買的嘛,還不開口。」
張一嗷了一聲,打算彈起來卻被老大看似輕柔,實則宛若鐵柱的手按在原處,只好哆哆嗦嗦開口:「是,是我。」
榮大揚了揚眉,委婉說道:「昨夜的面具並非和善之人,不是很好看,這位貴人若是喜歡面具,我這裡還有很多面容平和的面具,不妨一起來看看。」
大概是為了附和儺戲的調子,整個戲班子的布置都格外黑暗壓抑,頭頂的甚至攀附著樹枝,時不時露出半張或一張一面,被兩側的光一照,空洞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著人。
張一當真是往那邊看都不合適,只好緊盯著榮大的眼睛看。
「水神不是神嗎?怎麼還頗不和善。」沐鈺兒見張一這個沒出息的樣子,只好把人推回自己背後,自己頂上去問道。
榮大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司直這就有所不知了,所有水神除了那龍王,其他的全都是人變的,人怎麼能變成水神呢,那過程一定很不美好。」
他說話微微壓低,陪著不遠處台子上的慢慢悠悠的冗長調子,嘴角的笑意被跳動的燭火一照,顯出幾分陰森來。
張一哆嗦了一下,沐鈺兒卻是面不改色,嘴角笑意譏諷:「人死了不成鬼,變成了神,有些意思。」
榮大沒想到這個北闕司直小小一隻,膽子倒是大,完全沒有被嚇到不說,甚至還提出問題。
「自然。」榮大緊跟著笑了笑,聲音被燭火一照顯出幾分朦朧,「因為他們做了大功德啊。」
沐鈺兒琥珀色的瞳仁緊盯著面前之人,淡淡問道:「什麼功德。」
「拉了很多信徒啊。」榮大捂嘴笑,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沐鈺兒。
沐鈺兒心思微動,臉上笑意逐漸斂下。
「水鬼殺.人。」她緩緩說道。
似乎在配合她的話,台子上的調子被一個高昂的吊子一揚,所有的氣氛頓時神秘高深起來,詭譎的張力,好似一個遠道而來的巫族祭祀正在此刻悄然降臨。
榮大立刻笑了起來,眼睛平靜地看著她,但嘴角還殘留著一絲笑:「神的召喚,怎麼會是殺.人呢。」
張一聽得頭皮發麻,但還是忍不住探出腦袋,低聲咒罵:「你放屁。」
榮大臉上神色頓時僵硬起來,一瞬間,和那些門口的木偶一模一樣。
張一嚇得立馬縮回腦袋,只是悶悶說道:「自來神就是為了保護我們而生的,若是神不保護我們,我們就毀神,哪有還殺了我們無辜的人,還被封為神的,依我看,就是一個壞神,哦,叫壞鬼!」
屋內瀰漫著竹竿一樣的敲擊聲,一下又一下,貼著人的心跳。
榮大沉默了片刻,隨後嘴角露出笑來,這一瞬間,那點為何的古怪瞬間成了人間的無奈,只聽到他說道。
「哎哎,貴人別生氣,這齣戲也是我們的人去一個村里遊玩時,意外看到他們的祭祀覺得有趣,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排好的,昨日是第一次在南市出攤,不曾想哪裡讓貴人生氣了。」
沐鈺兒也不廢話,只是從懷中掏出張一的畫的五個面具:「這五個面具在哪裡?」
榮大接過面具仔細看著,隨後無奈說道:「這面具賣了?」
「賣了?」沐鈺兒揚眉,「賣哪裡去了?」
榮大臉上露出踟躕之色,搓著手,眼珠子轉了轉。
沐鈺兒見狀,手指在刀柄上點了點:「某勸您還是老實交代,這面具涉及幾起命案,若是你有意隱瞞,某隻好帶您去北闕走一趟了。」
北闕的地牢一向是豎著進橫著出的,班主被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和我沒關係啊,和我沒關係啊,我面具是我替人定做的!」
「誰?」沐鈺兒反問。
「就我這齣水神祈福記的來源處的村莊。」班主小聲說道,「那個村莊很古怪的,神神秘秘的,我們也是無意間發現的,更是無意間闖入他們的聖地,結果被他們抓住,那些人本來打算處死我們,結果突然出來一個帶著面具的人,大概是首領的人,說讓我們一馬,但要我們去山下為他們做這五個面具。」
他看著沐鈺兒不信的樣子,立刻苦著臉說道:「真的啊!真的很奇怪,但是真的就是這麼回事,這些偏僻村子總是奇奇怪怪的,各有各的規矩,動不動就殺.人的,但是也總是提出奇奇怪怪的要求,我們本來就是做儺戲的,這些年走南闖北,也算見識了不少。」
沐鈺兒在心中打量著這些話,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捏著指骨,隨後淡淡說道:「哪個村子?」
「就建春門出去,一直往西走,有一個叫琉璃山的,那村子老實說具體在哪裡我也不記得了。」
「我們是上最高的那座山的時候走錯了一條路,穿過一個峭壁,對了,還經過一個巨大的湖泊,然後才發現那個村子的。」
「村子門口有兩顆巨大的槐樹,還有那些人不愛說話,總是陰沉地盯著你,可怕極了。」
榮大聲情並茂,繪聲繪色地解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