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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陛下以一介女子之身,自後宮走向前朝,自太.宗朝蟄伏,在高.宗朝嶄露頭角,後一步步披荊斬棘,走上高位,其中最深的荊棘就是以隴西氏族為主的世家阻礙,好巧不巧,唐家正是其中一個。
「司直如今倒是……」唐不言眼波微動,似月照流霜,皎皎無纖,把面前之人清晰地納入眼底,「追根溯源,知知甚深。」
沐鈺兒皮笑肉不笑,緊盯著他的瞳仁:「只是想試探一下,少卿對此事的態度。」
唐不言眉間微微揚起:「司直為何這樣說?」
「坊間傳聞陛下在高.宗朝能榮登後位,多虧了王蕭兩人的消香玉隕,而陛下能問鼎千秋,後位是靠近這個權利中心的第一步,我是覺得此事沒有關係,但若是遷怒起來,也不是說不通的。」沐鈺兒慢吞吞說著,隨後話鋒一轉,「而且王氏可曾是你們隴西貴族的領頭羊。」
唐不言明白她的意思:「司直是覺得我們會為王氏報仇?」
沐鈺兒點頭。
「王氏成就是倚靠一次次聯姻才有當時的地位。」唐不言垂眸,盯著抓著自己的袖子的手指。
手指圓潤小巧,紅潤可愛。
「唐家是靠後輩子孫讀書出仕。」他話鋒一頓,帶著淡淡的譏諷,「兩者如何相比。」
沐鈺兒仔細聽著,隨後琢磨出這話的意思。
若是王家的成就是鏡花水月,靠的是犧牲所有孩子的幸福,靠著舊家榮光,但早已尾大不掉,所以陛下的一次遷都,就足以讓他們支離破碎,那唐家就是足履實地,靠的是實打實的榮耀和功績,陛下的遷都對他們而言稱不上毀滅。
「所以你們關係不好啊?」沐鈺兒皺眉,「我聽說你們都已互娶對方的高門大姓子為榮,就連太.宗時的極為宰相都曾如此,你怎麼有這麼離經叛道的想法。」
唐不言沉默,看著那因為不解微微蹙起的眉間,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唐家並不聯姻。」
沐鈺兒眨眼:「可唐夫人不是太原程氏的嘛?」
太原程氏乃是數一數二的大姓。
「阿耶和阿娘,年幼時便已相識。」唐不言被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盯著,聽著她一臉無辜地說起那些婚姻嫁娶之事,驀地生出一絲狼狽,把人推開,耳朵微微泛紅,板著臉說道,「子不言父母之事。」
沐鈺兒哦了一聲:「原來是青梅竹馬啊。」
唐不言咳嗽一聲。
「那你們唐家對陛下是如何……」
唐不言看著堅持不懈湊過來試探的人,心中嘆氣,不得不再一次伸手點了點她的手背。
「司直只需知道……」唐不言淡淡說道,「唐家對大周拳拳之心,對百姓深之愛之。」
沐鈺兒盯著他的側臉看,隨後坐會身子,一本正經說道:「如今和少卿共事,怎麼也要上下同步,免得自己給自己絆了腳,沒事打聽一下少卿的喜好也是很重要的,少卿說對不對。」
小貓兒明明越了界,現在卻頗為無辜的看著他,說著冠名堂皇的話,實在是有些可氣,卻偏又令人生不出火氣來。
唐不言嘆氣,微微撇頭,不再理她。
沐鈺兒摸了摸鼻子,先一步服軟:「那少卿以後問我的事情,我也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唐不言能感受到小貓兒不安分坐著,甚至壓了自己的袖子。
——吉祥也這麼好動嗎?
他腦海里浮現出那隻總是趴在不動的長毛小白貓。
—— ——
馬車在寂靜的宮廷內狂奔,很快又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千牛衛巡邏的腳步聲瞬間密集起來。
沐鈺兒還未掀開窗簾一探究竟,就看到還未挺穩的馬車帘子被春兒掀開。
「兩位下車吧。」
她是自己駕車疾行,如今額頭已經冒出熱汗來。
沐鈺兒也不敢耽誤,連忙第一個跳下馬車,隨後扶著唐不言下了車。
「不知公主殿下何事急召。」唐不言理了理袖子說道。
春兒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聲音緩緩低沉:「少卿進去便知道了。」
馬車是停在迎仙宮殿外的平台上,平台上如今站滿了今日當值的千牛衛,金鳳一直守在大門前,聽到動靜抬眸看來。
沐鈺兒看了一眼,心中一驚。
——金鳳的臉色實在太差了。
三人穿過層層守衛,最後來到主殿的台階下。
「稟告公主殿下,少卿和司直已到。」春兒聲音微提,高聲說道。
沒多久,大門就被人打開。
竟是容成嫣兒親自開的門。
沐鈺兒眉尖一動。
「進來吧。」容成嫣兒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聲音沙啞說道,「司直卸刀。」
沐鈺兒連忙把腰間的佩刀遞給一側的小黃門,隨後便跟在唐不言身後入了內。
迎仙宮是陛下寢殿,為了迎合陛下的審美,白玉為磚,金石為柱,雕梁畫柱,華美奢侈,正中的仙鶴展翅的熏爐正吐出裊裊香霧,帶來陣陣香氣。
垂落的琉璃珠簾靜靜垂落,也隔斷了內外的視線,內部一層層的輕容紗被層層挽起,只見正中的波斯長毛花毯上零散地散落著銅鏡妝匣等物。
沐鈺兒這才發現屋內並未伺候的宮娥黃門。
容成嫣兒掀開珠簾,疲憊說道:「進去吧,陛下就在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