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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奴兒你保護好少卿。」沐鈺兒也跟著看了過去,低聲說道。
唐不言背在身後的手微微一動,很快便又忍著握緊,嘴角微微抿起,目送她朝著那幾件廂房走去。
廂房大門是被虛虛闔著的,還未靠近,那股熟悉的腐爛的混著血腥的味道便從門縫中涌了出來。
她用刀柄輕輕推開房門,濃重的血腥味迎面而來,三具倒在地上的屍體正仰面倒在地上,一道自脖頸處的刀痕幾乎割裂整個脖子,只剩下一層皮肉懸掛著,傷口爬滿了密密麻麻蠕動的蛆蟲。
牆面上,地面上,甚至是床單上到處都是飛濺的血痕,或濃或重,血跡散了一地,觸目驚心。
沐鈺兒的目光自那血跡斑斑中移到屍體邊的那半邊染血的腳印上。
一個巨大的腳印,大抵有兩個普通成年男子這般大小。
「好大的腳印。」不知何時,唐不言帶著奴兒來到她身後,奴兒吃驚說道,隨後抬腳看了看自己的腳,「難道這人比我還高。」
人的腳印大抵是和身高有關,人越高,腳印越大。
這人的腳印比崑崙奴還要大上一寸有餘,說明那身高至少也要在八尺之上。
——一個八尺以上的巨人殺了平潭海戲班的人?
沐鈺兒嘆氣:「要把京兆府和北闕的人都叫來了。」
—— ——
「一共十六具屍體,和冊子上報備的人數也都合得上。」秦知宴用帕子捂著鼻子,悶悶說道,「戲班主死在台子上。」
陳菲菲也跟著走了過來:「都是一刀斃命,兇手使得是武器很重,一下就砍到骨頭了,所以現在痕跡這麼大。」
「是什麼武器?」沐鈺兒蹙眉問道,「劍應該不行,不能有這麼大的傷口,若是刀那必定是重刀,刀面極寬的那種,其餘長.槍,戟等長杆武器也不太像。」
「傷口面寬而長,內在薄而平,兩側皮肉外翻但邊緣整齊,傷口平整,邊緣沒有多餘劃痕或擦痕,是銳器傷,而且兇器很重,但兇手下手快橫准,直接把頸骨砍斷,邊緣整齊,說明兇手臂力很大。」陳菲菲沉吟片刻,還是說了出來,「我懷疑是斧頭。」
「斧頭?」程捷湊過來,「那可是要大力氣的。」
「斧頭都很小的。」秦知宴也緊跟著說道,「而且我們尋常辦案子斧頭都是鈍器傷,因為斧頭太重了,砍人要花很大的力氣,還有可能卡在骨頭裡出不來,所以大部分拿到斧頭都是砸人,敲人腦袋比較多。」
「但除此之外,市面上和他相似的銳器傷口沒有了,因為斧頭樣子特殊,表面圓滑而薄細,自下而上逐漸加重加重,很符合傷口上特徵,尋常刀尖寬面是一致的,傷痕大都是內外一致的。」陳菲菲比劃著名。
「而且尋常斧頭小而窄,銳利面不超過手掌大小,這個斧頭應該很大,才能順利直接把頸骨砍斷。」
秦知宴提出疑問:「那斧頭不是很短嗎,這些人若是掙扎了,難道傷口還會這麼整齊,若是沒掙扎,難道是引頸被戮?」
求生之人的掙扎並不會小,傷口必然也會有表現出來,而不是現在的一刀斃命。
陳菲菲搖頭:「這是第一個奇怪的地方,第二個是若是用斧頭人的力氣不可能一直都保持有力狀態,那殺人的力度就該有所變,但這十六具屍體的痕跡是一模一樣的,所以我覺得很奇怪,便有不敢斷定。」
「若是真的是斧頭,那應該就是大斧中的鳳頭斧,它頭長八寸,柄長二尺五寸,在軍隊中用來馬上作戰很是實用。」程捷自幼在軍營中長大,對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很快就說出一個武器名字。
沐鈺兒擰眉,看向台子上的武器架子。
「鳳頭斧是兵家武器,這裡的東西都是花把勢,裡面都是空的。」程捷第一眼看到這個就上去掂了掂,「若是要殺人,肯定是實心的斧頭。」
沐鈺兒收回視線:「所以兇器是人帶進來的。」
「很有可能。」程捷點頭。
「我們在前面的台子上也發現了半個腳印,和西廂房的一樣。」王新臉色凝重走來,目光在奴兒身上一掃而過,「奴兒在崑崙奴中也算高的,這人竟然比奴兒還高,我剛才去附近問了問,可那些店主攤販完全沒有印象。」
眾人的目光又齊齊看向崑崙奴。
時下流行『崑崙奴,新羅婢』,崑崙奴特指『在林邑以南,皆捲髮黑身,通號『崑崙』』的人,又因為崑崙奴個個體壯如牛,性情溫良,踏實耿直,是以世家府中都有不少這樣的人。
奴兒倒不是唐不言買的,唐家無論對崑崙奴還是新羅婢都沒有特別的喜好,奴兒是他八歲求學的時候,從路上救回來的,當時奴兒連自己年紀也不知道,只是個子長得高,卻一臉稚氣,話也不會說,被人欺負狠了才不小心撞到唐不言的馬車下。
原本以為是誰家的逃奴,卻發現原來是人牙子還沒賣出去的貨,只是路上生了重病,不願花錢醫治就把人扔在街上了,那場高燒讓奴兒的心智一直不能似成人一般,只不過唐不言這些年一直悉心照顧,讓他跟著老師讀書練武,奴兒也勉強算得上能文能武的人。
奴兒見人齊刷刷看過來躲在唐不言身後,偌大的身子縮起肩膀,大眼睛耷拉著,瞧著可憐兮兮的。
「一個這麼高的人,這麼大的武器,若是正大光明進來一定會引注意。」唐不言岔開話題,冷靜說道,「奴兒膽子小,不要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