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頁
沐鈺兒做了沒一會兒就看到張叔端著一托盤的吃食上來。
只見左側放著切好的胡瓜條,青蘿蔔條,大蔥白段,蒜泥,甚至還有甜醬,和一碟橙子醬,白糖,再邊上則是碼著一片片焦香鴨皮,還有一碗剝出來的鴨肉,右邊則是幾個涼菜,和一壺青梅茶飲子。
「鴨架呢?」沐鈺兒仰頭問道。
「在鍋里炸著呢,等會就拿出來。」張叔笑說著,「就知道三娘要吃這個,我今日去北市買了一點胡椒粉,真是貴啊,一兩胡椒粉竟然要一兩銀子。」
沐鈺兒大大咧咧說道:「沒事,我有錢,對了張叔怎麼去北市了啊,去南市不是更近一些嗎?」
張叔笑了笑:「年紀大了,一個人在家也無聊,就想多走走。」
「我這幾日有空,聽說陛下在相國寺辦佛會,我們進不去相國寺,相國寺下面的櫻花林還是能去的,之前就說要帶你還有奶黃紫電出門玩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扔了一塊鴨肉給奶黃吃。
奶黃坐在她腿邊乖乖吃著。
張叔只是笑著看著她:「三娘不必管我們。」
「真有空。」沐鈺兒見他不信,無奈說道,「張叔坐下來吃飯吧。」
張叔哎了一聲,先去廚房把鴨架端出來,這才在沐鈺兒對面坐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一頓飯很快便過去了。
「張叔之前不是說想要找麗娘的阿耶聊聊天嘛。」沐鈺兒裝模作樣摸了摸肚子,「今日家裡就交給我了,我等會把紫電餵了,碗洗了,陛下十三辦佛會,十五又有高僧佛法大會,夜市開到二十,外面熱鬧得很,張叔有空也可以去看看。」
張叔用帕子擦了擦嘴,抬頭看了眼日色:「現在太熱了,天黑一點再去。」
沐鈺兒一本正經點頭:「可以,那我先去洗碗。」
張叔看著他突然的殷勤,冷不丁問道:「三娘晚上出去玩嗎?」
沐鈺兒差點被奶黃絆了一跤,隨後咳嗽一聲,輕輕把礙事的奶黃撥開,認真說道:「等會去麗娘那邊玩一會兒,再去街上逛逛。」
「一個人?」
「當然一個人!」
張叔看著她忙碌的背影,衰老的臉上露出沉默的愁緒。
「張叔,我前幾天辦的案子裡有幾個人好慘啊。」沐鈺兒搬著小胡床坐在馬廄邊的水井邊,張叔說著上一個案子的案情,轉移話題。
「怎麼了?」張叔也坐不住,便捧來馬草給紫電餵飯,笑問道。
沐鈺兒嘆氣:「有一兇手是王皇后家的舊人,本來被一對老夫妻收養了,日子過得好好的,但被一個日本人威脅,把他拉入渾水中,可最後他完完全全被人蒙蔽,做了他人嫁衣,結果父母死了,喜歡的人死了,他自己也活不了。」
張叔垂眸,仔細把草料分開,又抓了一把苜蓿,還扔了幾塊豆餅,又打了一桶水,放了一點鹽。
「人各有志,他若真的心無旁騖,怎麼會被影響,說到底也是自己有了野心啊。」張叔低聲安慰道。
「少卿說,他是掙脫不開。」沐鈺兒又是嘆氣,「掙脫不開血緣,掙脫不開心裡的枷鎖。」
張叔撥動糧草的手一頓,低頭去看縮在胡床上的小小人兒。
「張叔,我問少卿是不是就跟我怎麼也逃不開是顧家的私生女一樣。」沐鈺兒聲音帶著一絲苦惱,「可我也不想這樣的,我感覺我現在和張叔兩個人過日子過的很好的,不想摻和到其他事情中。」
張叔看著沐鈺兒苦惱的樣子,喉結微動,最後緩緩垂眸,認真說道:「那我們就不摻和,旁人的事和我們是不相干的。」
沐鈺兒大聲嗯了一聲。
張叔沉默地把糧草仔細鋪好,這才拿起刷子開始給紫電梳毛。
「我就是惋惜。」沐鈺兒又說,「若是莫白當時也有人這麼勸他就好了。」
張叔小心翼翼地梳著長長的毛髮:「人各有志,誰也攔不住的。」
沐鈺兒又是嘆氣:「張叔說得對,他殺了秋兒,也殺了貓女,做了好多錯事,可仔細想來還是覺得怎麼就沒有人拉他一把呢。」
張叔看著她的背影,臉上露出笑來:「三娘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小娘子,便總是想著他人的好,但只是他下了殺手,這條路便回不去了。」
「莫白也這麼說的。」沐鈺兒扭頭去看被紫電擋住的張叔,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瞧著有幾分天真嬌俏,「張叔真聰明!」
張叔梳毛的手緩緩停下,最後笑了笑:「張叔啊,張叔就是想得多而已。」
兩人在院中各自忙了一會兒,便坐在葡萄藤架子下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張叔正在把準備醃製的菜仔細洗乾淨。
沐鈺兒則開始準備香雪酒的材料,香雪酒也就是桃花酒,用的是新鮮桃花和去年冬歲埋下去的雪水,她現在則開始準備做酒麴。
就在此時,隔壁院子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郎君打算在這裡下棋?」
「這裡靠水有些潮,左右通風,我讓奴兒那架披風來。」
「郎君怎麼把纏絲瑪瑙拿出來了。」
瑾微嘰嘰喳喳的聲音響起,隨後又一頓,大概是被唐不言訓斥了,聲音驟然降低。
沐鈺兒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少卿還挺會挑地方。」
兩個院子中間本來有一個帶人工湖的小花園,後來因為沐鈺兒『強買強賣』這個院子,就把原本屬於一跨院的小花園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