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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兒自滿桌吃食中抬起頭來,搖了搖頭:「不會啊,瞧著說無縛雞之力。」
「在水槐村你和她相處時,可有什麼想法?」唐不言又問。
奴兒抓了抓腦袋:「之前沒說過幾句話,說話溫溫柔柔的,之前下水時很多小娘子小孩受驚了,都會去找她,應該人不錯。」
他話鋒一頓,很快又說道:「……但我更喜歡司長和那個兇巴巴的陳娘子。」
唐不言側眸看來。
「我也不知道。」奴兒為難說道,難得文縐縐地說道,「也許她真的是琉璃。」
唐不言神色微怔,盯著奴兒懵懂卻又認真地瞳仁,好長時間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你等會去找瑾微,讓他查一個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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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日就是你生辰了,我新搬了家,你來我家過吧,瞬間看看我的新家,我買的!」沐鈺兒得意說道。
琉璃笑著看了過來,美目流轉,含情脈脈:「小貓兒哪來的錢?」
沐鈺兒理直氣壯說道:「借的。」
「那還了嗎?」琉璃眉心微微皺起,「若是沒錢,我借你一點。」
沐鈺兒大大咧咧一揮手:「我有錢,而且是問少卿借的,沒有利息,也不催我,天底下最好的債主了。」
琉璃盯著她嘴角的笑意,好一會兒才說道:「鈺兒和少卿關係很好?」
沐鈺兒眨了眨眼,撓了撓下巴,含糊說道:「沒有啊,就普通上下級,沒有很好的,只是少卿人好而已。」
琉璃看著她,笑說著:「唐三郎自然很好,畢竟是滿洛陽未婚女郎心中的夫君第一人選,東宮的安樂郡主幾次求愛不成,還有那些高門貴女,那個不是虎視眈眈。」
沐鈺兒捏著手指不說話。
琉璃無奈搖了搖頭,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來不來我家玩?」沐鈺兒追問道。
琉璃搖了搖頭:「不去了,張叔年紀大了,就不去添麻煩了,當日我現在樓里好好呆一會兒。」
其實每年琉璃生辰那日都是從來不見人了。
沐鈺兒嘆氣:「好吧,那早一天,我接你去北闕喝酒。」
「好啊。」琉璃溫柔笑了笑,「要你釀的梨花白。」
「盡興而來,不醉不歸。」沐鈺兒背著手笑眯眯說道。
兩人很快就回到牡丹閣,正午的牡丹閣門可羅雀,只有幾個龜奴懶懶洋洋坐在門口,眼皮子耷拉著,神色萎靡。
「我進去了,你回去吧。」琉璃低聲說道。
沐鈺兒看著牡丹閣富麗堂皇的牌匾,脂粉繞鼻,酒色入骨,洞門窈窕玉勾欄,實在是一個看似錦衣玉食,實則臭水爛泥的地方。
「我會帶你離開的。」她收回視線,看著琉璃,認真說道,「師父跟我說過的。」
琉璃只是抱著琴,笑看著她,眸光微動,似有微光閃過。
「去吧。」她只是輕聲說道。
「我看著你入門。」沐鈺兒背著手執拗說道。
琉璃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入內,剛踏入台階,門口的龜奴就驟然驚醒,神色不耐,一看到緩緩上台的琉璃立刻露出諂媚之色。
「是琉璃回來了啊,媽媽一大早就在找你呢,何時出的門啊。」
「琉璃這幾日出門有些多啊,熱不熱啊。」
「吃飯了嗎?我讓後廚給你做。」
因為北闕的關係,琉璃在牡丹閣還算自由。
那群龜奴簇擁著琉璃入內,沐鈺兒這才收回視線,站在門口久久不動。
直到一炷香,牡丹閣的一間緊閉的屋內,龜奴敲門,低聲說道:「已經走了。」
「真是一個煞星啊。」門口傳來一個劫後餘生的慶幸聲音,正是牡丹閣的媽媽。
—— ——
星稀月明,風入萬巷,前面的街道隱隱能傳來熱鬧的叫賣聲和歡笑聲,卻在穿過那截安靜黑沉的小巷時,模糊成了斷斷續續的喧囂,後面是波光粼粼的洛河水聲。
沐鈺兒悄無聲息攀上牆頭,宛若一隻夜梟輕輕落在院內。
整座『將進酒』在夜色中空無一人,只剩下樹影婆娑,百日裡還能見到一兩個行走的侍女,在此刻這些人好似全都憑空蒸發,連著一盞燈籠都沒點上。
沐鈺兒摸黑在夜色中行走,很快就走到紅樓面前,夜色籠罩著華貴的小樓,讓它好似一層蒙上紗的嬌羞小娘子。
紅樓一共二層,是閣樓模樣,按著百日裡在一樓見得的布局,大殿空空蕩蕩,並未任何隔間,想來作為起居室的二樓也該如此。
她好似一隻敏捷的小貓無聲地踏上一口屋檐處,隨後悄悄捅破窗戶紙,往裡看去。
整個屋子黑漆漆的,只能接著月色看到,隱隱有樹蔭晃動的樣子。
往右看去只看到一扇八開屏風,隱約能看到裡面的胡床已經放下層層帷幔,看不清裡面是否有人躺著。
往左邊看則放著一張長案幾,許是畫畫寫字用的,三排筆架齊齊立著,好幾副沒有裝裱的畫放在一側。
沐鈺兒正準備收回視線,突然覺得有一絲不對,下意識躲了起來,卻在下一刻,看到一雙血紅的眼珠子從那個空洞中反看了過來。
——這麼高的二樓怎麼會有樹蔭。
沐鈺兒後脖頸冒出一絲冷汗,緊貼著後面牆壁,接著夜色把整個人藏了起來。
那雙血紅的眼睛在外面巡視了一圈,這才緩緩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