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頁
沈寧輕描淡寫地說:「今個兒才半個時辰,我跪完了只覺得有點麻,也沒什麼大事。只那一回可要了老命,刺客衝進來時,我本想起身躲開來著,無奈腿上疼痛難耐,就被一刀砍了後背。」
膝蓋處傳來一陣疼痛,竟是東聿衡大手失了力道,沈寧抬頭,見他臉色陰沉可怖。
沈寧輕笑,「唉,我不過記起這事兒隨便一提,想來今個兒是沒人能再刺殺於我了。」
「胡說什麼!」東聿衡斥責一句。
「啊,我說錯了。」沈寧捂了嘴表示不再說話。
東聿衡深深看她一眼,視線又轉回淤青處,沉著嘴角在周圍細細按捏。
沈寧枕在扶手處,直直地凝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東聿衡大手撫向膝蓋上的一塊傷疤,「這又是怎麼來的?」她的身子上並不無暇,後背那一道刀傷還留著淺淺印子。
沈寧的視線順著望了過去,揚唇笑道:「小時候貪玩,摔了一跤,又等不及它自個兒長好,就硬生生地把它摳掉了,成了這副模樣。」
東聿衡原以為有什麼故事,不想竟聽到一個淘氣小女孩的往事,不由一楞,而後啞然失笑,「你這野丫頭。」
沈寧一哂。
東聿衡又執起她的手來,「這凍瘡也總算好了。」
沈寧低頭,拿自己的指尖對著他的指尖,彈了一彈,輕聲道:「陛下怎么小時候也被凍著了?」
皇帝看著那纖細的手指在他的手上起舞,輕笑道:「朕當時射箭之術極差,心中不服,大冬天的也偷偷練習。」
沈寧凝視他笑道,「總是個不服輸的。」
東聿衡捉住她的指尖,笑著傾下身子吻住了她。
不久,萬福在外求見,令人抬了一張花梨木桌進來,又將奏摺筆墨等物放置一旁,留了兩個奴婢在側,躬身退出。
沈寧見那高摞的奏摺,也覺東聿衡著實不易。
東聿衡摸了摸她的臉,「乖些,待過段時日朕帶你出宮頑一頑,再過一兩月就可去避暑山莊,那裡風景極好,你定是喜歡。」
沈寧輕輕地點了點頭。
東聿衡滿意地轉過身去批閱奏摺,沈寧凝望著他寬厚堅實的後背,閉眼在心中一聲嘆息。
男主子坐批奏摺,女主子橫臥睡榻,兩個奴婢隨侍輕揮羽扇,香氣襲人的內殿生出一種時光的靜謐來。
殿內安靜了許久,沈寧見他兩三次地扭脖子,自知他久了肩膀僵硬,於是坐起身來繞到他的後邊,雙腿企圖外八字跪坐,不意扯到了淤青之處,輕輕悶哼一聲。
「做什麼?」正沉思的皇帝猛地轉過頭來。
沈寧倒是嚇了一跳,頗為無辜道:「我想幫你按按肩膀。」
「不必,」東聿衡放柔了目光,「朕不喜按肩。」他是不喜有人在他後頭離得這麼近,即便乏了也是讓奴婢揉按腳底穴道。「你別折騰,躺著是正經。」說著他又半軟半硬地押她躺下。
沈寧噘了噘嘴,東聿衡最愛看她這個小動作,一時難耐也不管奴婢在側,上前又偷了一香。
沈寧的臉微微一紅。
東聿衡坐正,握筆在奏摺上批「知道了」三字,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前些日子見了二皇子?」
沈寧坦然,「是了,就是那日去延禧宮,路上碰上了二殿下,便請他到這兒來坐了一坐。」
「你倒是挺好客,」東聿衡道,「都聊了些什麼?」
「不過是關懷幾句,」沈寧坐起身來,「我聽二殿下說,賢貴妃降為選侍,便不能養育皇子了,我只覺二殿下可憐,又想著皇后娘娘,德妃莊妃都有親子照顧,應接不暇,所以……」
皇帝微微偏了偏身子,稜角分明的側臉在燭光中看不睛表情。
「所以這幾日我去昭華宮請安,仔細觀察了一下陛下的嬪妃,覺著惠嬪溫柔體貼,又曾夭了皇女,應是能一心一意照顧於二殿下,只可惜她出身不高……」
東聿衡轉過頭來,臉色隱晦不明,「你這……」
二皇子秉性聰穎平和,平日頗得他的喜愛,因此也著實為其選母妃一事費了精神,皇后的想法居然與沈寧一致,她的理由是沈寧聖眷正濃,怕是不日將獲龍子,且進宮時日尚淺,不知如何操持。東聿衡卻是認認真真地想過將二皇子放置沈寧名下。沈寧才來了不久,就與莊妃起了爭執,冷著臉不顧下跪的花婕妤拂袖而去被眾人親眼目睹,這不管不顧的性子怕是一時也不能磨平,還不如給她一皇子傍身,往後即便再有皇子公主,多一個大的總是好的,況且太子未定,即便立了嫡長子,明晟也定有親王之護身;萬一往後他選了明晟繼位,沈家可助明晟一臂之力,沈寧也可母憑子貴……自然到了那時,衛選侍自是暴病身亡了……
他設想諸多,卻不想當事人還裝傻充愣,還過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日子。
皇帝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她至今對他還不能像對待李府一樣掏心掏肺用盡力氣想盡辦法?李府就是個下人她都要安排得妥妥噹噹,他景朝尊貴的二皇子有意找上門來,她卻無動於衷,好個差別對待!
「朕的皇子入不了睿妃娘娘的眼?」
沈寧暗自叫糟,開口卻說道:「莫非陛下是想讓二殿下到我這兒來?」
「不可麼?」
「當然不行!」沈寧冷笑,「我自個兒還沒孩子,就要幫陛下帶你與別的女人的孩子,我自認心胸還沒那麼寬廣!」她試圖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