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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聽,眼神一凜。他原是想冷落她幾日讓她反省反省,今夜本已打算去她那兒,不想她居然不知悔改,還試圖以退為進威脅於他?
皇后輕輕抬眼觀察他的臉色,便確信沈寧這一招用錯了。
果不其然,片刻後她聽得皇帝冷冷地下旨,「去便讓她去,沒朕的旨意不許回宮!」他這回定要冷透了她!
沈寧接到聖旨,輕嘆一聲。
隔了兩日,妃子儀仗停在春禧宮大門前,沈寧著一襲朝服,分別去向皇帝皇后謝恩。東聿衡在乾坤殿召見,睿妃華服嬌容似是全不放在眼裡,只冷淡地說了些場面話。
沈寧深深看了皇帝一眼,微微一笑,躬身而退。
愛這東西太玄乎,他愛她她不愛他,她愛他他不愛她,可為什么正是這種捉弄人的感情,卻讓世人一眼萬年,刻骨銘心。
沈家上下自沈寧入宮的那一天就開始準備省親事宜,因此雖然旨意匆忙,沈府也有條不紊地準備完善。然而等在正廳的老爺們不僅沒有喜氣,反而眼中有煩惱之色。睿妃惹帝王不快之事多多少少也已傳入了沈家眾人的耳里,並且睿妃省親不若其他妃子只停留一日,而是需待聖上聖旨而歸。說是隆恩浩蕩,可這莫不是把沈家女兒趕回娘家了?
惟有太傅沈年波瀾不驚,靜候孫女省親。
吉時已到,睿妃儀仗進了沈府,沈年正待領兒孫相迎,不意前頭匆匆趕來一個太監,他手執拂塵對沈年道:「沈太傅,娘娘路上突覺不適,頭疼難忍,便下了旨意暫免拜見。」
沈年問道:「有勞公公,不知娘娘現下意欲何往?」
「娘娘說了,回她平日住的院子,速召大夫去幫她看一看。」
「老夫這就派人去請大夫。」
一陣折騰,這省親的繁文縟節在睿妃的突然抱恙之下不了了之,睿妃躺了一日,第二日才神清氣爽地出現在恩義廳中,沈年身為一品太傅,只需見禮,沈悉領著兄弟晚輩正要拜見,沈寧卻抬手阻止,「父親叔伯對我行大禮,真真折煞我了,免了罷。」
跟在身邊的洪公公猶豫道:「娘娘,這於禮不合……」
沈寧道:「昨日我進沈家,沈家需行君臣之禮,今日我做為沈家女兒,豈有一再讓父親拜見之理?」
如今這場景不若昨日正式,既然娘娘開口,洪公公也不便多說,只好作罷。
幾人寒喧一陣,沈寧正想離去,沈年竟開口了,「老夫聽聞娘娘棋藝一絕,不知老夫是否有幸與娘娘對奕一局?」
沈寧略為詫異地看向老太傅,雖是寥寥幾面,她也知她這祖父也是歷經大風大浪,如今即便狂風暴雨也能不動如山,他叫她下棋,是否也覺著她需要提點了呢?
「孫女兒榮幸之至。」
二人便在恩義廳架了棋盤,沈年讓兒孫退下,沈寧也摒退宮仆,連洪公公也一同離去了。
沈寧請沈年開局,沈年當仁不讓地揮了馬。
待恩義廳中薰香燒完,棋局已行至中盤,沈寧手裡玩著棋子,心裡只有一句:
薑還是老的辣。
沈年移了一子,捻須笑道:「人常說下棋觀人,老夫看娘娘棋路,卻得出『性情』二字。」
沈寧點點頭,「祖父大人果真厲害,我就是個橫衝直撞的性子。」
沈年道:「娘娘若非沒有這點膽識,也不敢在雲州披甲上陣。」而後他唏噓一聲,「全是造化弄人,若非我沈家樹敵,您又怎會流落民間遭遇殺戮之事?一切都是老夫的孽債。」
「祖父大人言重了,命該如此,豈能怨人?」
沈年讚賞看向她,說道:「橫豎這屋裡沒有別人,老夫與娘娘說一句心底話。」
「祖父大人請講。」
「陛下當初下旨召您入宮為妃,老夫是極為高興的。卻不是因為沈家出了一位妃子,而是娘娘的通身氣度與度量,陪伴帝王身側再好不過。」
「祖父過獎了,我不過是個普通人,機緣巧合才變成了這樣。」沈寧笑笑,低頭落了一子。
「娘娘過謙,老夫自認歷經滄海,識人的目光還是有一些的。」
沈寧只得輕輕一笑。
「老夫思量許久,只今才得已機會與娘娘一說。老夫作為沈氏族長,決意沈氏與娘娘共同進退,惟娘娘馬首是瞻。」
沈寧大驚,抬起了頭。她就不信他沒有聽到她失寵的事,在這個節骨眼上太傅居然做出這種決定,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原以為自己不與沈家過多牽扯,出了事即便遷怒沈家也能開脫出來,可老太傅居然自發地想要攪進這一灘渾水?他就這麼看好她,以為她一回宮就能再奪回皇帝的心?還是她的出現打斷了他們原本的計劃,因此要從她這裡扳回正軌?
「祖父大人,我從來就是個不管不顧的,您寄予厚望,我怕是要讓您失望了。」
「娘娘只管照您的步調走,我等跟隨娘娘的腳步便是。」
沈寧心事重重地回了回了內院,繼而接見沈張氏等人,也並不讓長輩跪下,洪公公爽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娘娘,昨日莫不是假意頭疼罷?
待敘舊一回,沈寧讓閒雜人等退下,只留了早已哭得淚汪汪的母親沈張氏。
「我兒,為娘聽得一些閒言碎語,說你惹怒了陛下失了寵幸,這是真的麼?」沈二夫人抓著沈寧,一邊流淚一邊急急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