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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破月見韓震如此,更是不疑有假,凝視著他咬著下唇沒有哭出聲來,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掉,沈寧只看見她的肩膀在不停地一抖一抖。
韓震開口低低安慰兩句,全然無用,那壓抑的哭聲像針似的一針針刺進他的心頭,終是受不了心尖上的人兒受這般妥屈,唉了一聲,起身將她擁在懷中,「莫哭了,是騙你的。」
花破月頓時呆住了,長長的眼睫毛上掛著淚珠,止住了哭泣卻止不住抽咽聲,那模樣兒真真我見猶憐。
「騙你的,我沒事。」罷了罷了,知曉她對他有情就夠了。
「你、呃、太過份……」花破月全身虛軟,倒在他的懷中。
沈寧早已悄悄退了出去,思及房中的一對,輕笑出聲。
「李寡婦!你還有臉笑!」突地一聲大聲怒罵自偏院拱門處傳來,聽得眾人一驚,齊齊望去,一個披頭散髮形容憔悴的肩粗膀大的婦人滿臉悲悽與憤恨地闖了進來,直直向著沈寧衝來,還未站穩便是一巴掌揮過她的臉,「啪」地一聲重重脆響。
還未等人反應過來,那婦人指著沈寧就歇斯底里地大罵:「你個遭了罪的破落掃把星,小賤人!你還我的丈夫來!你生了喪命克夫還不夠,還把我的丈夫剋死了!你還我丈夫來!」
沈寧被打懵了一瞬,眼見那潑婦張牙舞爪又要動手,她下意識往旁一避,幾個近處的傷員忙把那婦人架住,一人喝道:「張家嫂子,你這是作甚!」
「娘——」張家未滿九歲的小兒害怕地抱住親娘大腿。
那張家嫂子雙手一掙,哭天喊地,「老天爺喲!誰來幫我作主喲!」
偏院裡頭有許多留下來幫忙的雲州婦人,她們見狀急急上前,「張家嫂子,這究竟是怎麼了?」
見有人接話頭,張家嫂子更為凶神惡煞地指著沈寧,「都是她!若不是她自作聰明,我那老鬼也不會死!」
眾人一時默然。
「李寡婦!你不就是個晦氣的掃把星,不在屋裡頭為丈夫受寡,還跑到外頭來裝什麼風騷樣子,哄得那些個男人一愣一愣,個個學拳腳挖秘道,還以為真能與殺人不眨眼的克蒙蠻子作對,我早就對我那老鬼說過,那是雞蛋碰石頭!可是他偏不信,偏把你的話當作聖旨一樣,這下可好,本來咱們全部都逃得掉的,就是聽了你的話,那屍體都堆成了山!你怎麼不死,你怎麼不死!」張家嫂子眼紅脖子粗,作勢就要上去掐她。
攔著她的人費了好大力氣才阻止了她。
一些死了丈夫的婦人站在張嫂子身後,哭哭啼啼不敢上前,但那看向她的眼神也明明白白帶了幾分譴責。
沈寧總算在她的罵罵咧咧中回過神來,她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冷冷地橫了一眼過去。
張家嫂子頓時噤聲。
偏院一時也寂靜無聲。
沈寧一般不跟人吵架,她打架。講道理不行了,直接上拳頭招呼,誰贏誰對。於是這性格面對女人而言很吃虧,她不能打一個弱女子,就只能躲。
她握了握拳,壓下被人甩一巴掌的本能火氣,繞過被架著的張嫂子,冷著臉徑直走出了偏院。
無人敢攔。
花破月與韓震聽到吵鬧早就開了門,見沈寧壓著火氣走了,她厲聲對張家嫂子道:「若不是她,你還能站在這兒破口大罵?早帶著你張家的獨苗苗與你丈夫黃泉路上團聚去了!」
「你……」張嫂子被斥一通,抬頭就想罵回去,卻見韓震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後,又喏喏不敢言。
誰也沒注意偏院另一院門陰影處站立了兩人,將這場鬧劇盡收眼底。
隔日一大早,就滿街滿巷地傳來努兒瓴被擒已斬的消息,與老夫人等人聚在鏢局過夜的沈寧正在晨練,聽聞消息在校場站了半晌,又緩緩打了套太極。
不久有府衙差役奉游知淵之命來請,沈寧婉言拒絕。事情已經超過她的預料太多,她得儘早抽身才是。招過差役耳語幾句,她微笑將他送走。
一轉頭,見也在鏢局暫住的花破月迎面走來,她暗道不妙,輕手輕腳便想逃走。
「李夫人。」
不冷不熱的呼喚讓她頓時轉身,揚起一張大大笑臉,「是花妹妹啊,今日天氣不錯,妹妹也起早啊。」
花破月沒理會她的諂媚,直直走到她面前,雙掌一合,便將她的耳朵蹂躪一番,「那樣的餿主意你也出!我讓你使壞,讓你使壞!」
沈寧苦著臉等她出完氣,安撫地捏著自己紅通通的耳,「我容易嗎我?」嘟噥一句,她又立刻八卦地問道,「怎麼樣,什麼時候過門?」
花破月本是余怒未消,聽得她這一句又冷了臉,「什麼過門不過門的,誰說了我要嫁他!」
「大花,現在不是你哭得梨花帶雨的時候了。」沈寧涼涼道。明明兩人愛得死去活來,還較個什麼勁?
花破月面上一窘,慢慢地又變成自嘲之色,「旁人不懂我,你也不懂麼?」正是心繫於他,才不能嫁與他。這已被玷污的身子……
沈寧沉默片刻,緩聲說道:「你見那小四巷的余嬸子,當初余大叔活著的時候那麼不待見他,百般嫌棄萬般鄙,待他一去,整日裡三餐不落地為他供飯,人沒死前都沒這待遇。你難道也想走她的老路,非得要韓震去了,才能放下一切做鬼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