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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聿衡單手撐在榻枕上,望著她笑得古怪。
沈寧被他看得頭皮有些發麻,納悶自己不是陪他嘮嗑麼,哪裡又說錯話了?
她清清嗓子,問道:「不知花婕妤娘娘可好?妾身可否前去請安?」
皇帝表情一變,似是有話,過了一會才道:「去罷。」
沈寧跪安,殿內恢復沉寂,半晌,東聿衡勾了勾唇,「看看沈家的動靜。」
萬福領命。
第44章
沈寧沒想到,不過短短兩個多月不見,花弄影竟變得如此憔悴,甚至臥病榻前。
「夫人。」病骨支離的花弄影見到她,頓時淚流滿面,掙扎著想從床上起身,被一干奴婢勸攔著不讓起來。
沈寧也顧不得其他,上前緊握了她的手,嗓子一時緊了,「你怎麼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花弄影卻反抓著她的手只是一個勁的哭,嬤嬤奴婢在身旁跪著請罪。一時場面混亂,沈寧只得請閒雜人等退了出去,只她留了餵花弄影喝藥。
室內窗戶緊閉,瀰漫著薰香與中藥氣味,令人有些氣悶。沈寧勸了花弄影一回,起身打開和合窗透氣,又重新坐回床邊,「別哭了,你到底是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花弄影努力止住淚水,抽泣著顫聲道:「夫人,我、沒能、保住陛下的孩子……我、我真沒用……」陛下一直賜她避子湯藥,夫人走後才賜了她保全龍精,千呼萬盼得以孕育龍種,她欣喜若狂,卻在前幾日吃下一塊糕點讓一切化為泡影。
沈寧蹙眉,嚴肅問道:「是意外還是……」
「我不知道,」花弄影無助地搖頭,「我真的不知道,朱嬤嬤說是有人想毒害於我。夫人,夫人,我在這宮中如履薄冰,誰也不曾得罪,究竟是誰想加害於我,甚至敢傷害皇家血脈!」
沈寧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勸道:「別難過,你還年輕,以後還有機會的。」
花弄影道:「夫人,你說是不是賢貴妃,她以為我已經找出了當初衛府誣陷花家的證據,所以想置我於死地!」
沈寧沒能制止她,起身迅速到了窗邊四周看看,才閉了窗子,回到床邊,低聲嚴厲地道:「你身在後宮,還不知隔牆有耳的避諱麼?要是被有心人聽見,你怕是活不過今夜!」
花弄影被她厲聲喝住,連抽噎也停了。
見她可憐楚楚的模樣,沈寧又有些於心不忍,伸手攬過她的身子,額頭抵著她冰涼的額,輕輕地道:「小花,堅強些,你得學著堅強了,現在我跟你姐姐都護不住你了。」
花弄影一聽,害怕得身子都在顫抖,「我怕,夫人,你別走,我好怕!」陛下雖然曾軟語安撫,她卻還是感到陣陣寒意,「我覺得背後有千萬隻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我!」
「別哭,不許哭。」沈寧有些強硬地道,她幫不了她,只能讓她自己站出來面對一切,「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選擇了皇帝的寵愛,就必須明白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花弄影滿臉脆弱之色,「我只是……愛陛下,這……也有錯麼?」
果不其然,她已將花府平反之事拋之腦後,一心一意地,成了這後宮一員。沈寧有些無可奈何,閉了閉眼,問:「陛下來看過你麼?」
一提此事,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如泉涌,「陛下他、他只來了一回……」是惱她沒能保住龍兒,還是嫌她面憔肌黃?她越想越不安,使勁眨著眼想看清眼前之人,「夫人,陛下他……是惱我了麼?」
沈寧凝視著眼前如驚弓小鳥般的人兒,心中只覺廣德帝果真冷酷無情,剛剛問起之時,他居然只是神情稍變,毫無痛苦憐惜之色。小花怕是,一顆芳心許錯了良人。
安撫了許久,沈寧餵她喝了藥扶她睡下,出來向朱嬤嬤詢了事情經過,原來是幾日前花弄影如平常吃了點心,不過未幾便覺腹痛,當夜便滑了胎。皇帝得知此事,下令嚴查,卻是發現下毒的宮女已服毒自盡,幕後黑手尚不得知。
沈寧看過電視小說,也知這是後宮爭鬥慣常作法,可這麼活生生地發現在她的生活里,依舊讓人毛骨聳然,就如花弄影所說,好似背後有千萬隻眼睛在瞪著她。
出了宮,春兒獻寶似地拿出一個小小玉盒來,有榮興焉地道:「夫人,這是乾坤宮的姐姐給的,說是陛下賞給夫人用的。」
沈寧看了那玉盒一眼,心思更加沉重。
隔了幾日,長陽降下瑞雪,沈寧著四品命婦朝服臨朝謝恩。作為一個平民商婦,丈夫追封侯爵,自己成了誥命夫人,期間際遇令無數女子羨慕不已。沈寧波瀾不驚地拜謝殿前天子,天子注視其一身華服,珠幕下幽光閃爍。
下了開明殿,沈寧由女官陪同去昭華殿向皇后謝恩。中規中矩地做完自己仍舊牴觸的叩拜後,她起身抬頭一看,才發現皇后身邊還坐著一位命婦打扮的中年貴婦人。蒼白的病容遮不住風華之姿,想來年輕時也是一位大美人。
孟雅再見沈寧,眼裡多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然而臉上保持著溫柔端莊的笑容,「這位是鴻臚寺卿沈大人的夫人。」
……她不就是那沈昭的母親?這幾日李子軒注意著沈府舉動,自然也調查了些許情況。沈昭嘴中失了孩子,纏綿病榻的就是這位夫人,既是體弱,又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皇后宮中?沈寧頓時明白這事怕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