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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寧也有其他心思,一時默默。
一行人往前去看傀儡戲,沈寧從沒見過木偶戲,一時甩去雜念,站在遠處踮著腳尖看得頗有興味。皇帝偏頭看她被白狐毛映襯得更加柔和的小臉與晶亮的眼兒,還有那粉嫩嫩的紅唇,先是一笑,眼神卻漸漸陰晦莫測。
沈寧轉過頭來,本是笑著想開口,卻撞進他諱莫如深的眸子,一時如進魔障。
「爺。」萬福的聲音打破空寂。
沈寧頓時移開視線,腦中警鈴大響。
「……何事?」東聿衡的聲音似是比平常沉了一分。
「通政司副使沈大人前來拜見。」
第43章
「沈昭?」東聿衡略為意外,看著遠處木偶戲,「讓他過來罷。」
通政司副使沈昭,乃景朝三公沈太傅之孫,鴻臚寺卿沈泰嫡長子,曾為東聿衡太子伴讀。其人相貌端正,文思敏捷,只憾身形較矮。此時他快步走到東聿衡身後,拱身行禮,「沈昭給冷爺、奶奶請安。」沈昭認得皇后,心想應是陛下與哪一宮的娘娘出來,不能叫夫人,便如此喚道。
沈寧一聽眉頭一跳,這稱呼不太對。
東聿衡輕笑一聲,看一眼沈寧,轉過頭來,「你叫的是哪一家的奶奶?」
沈寧立刻道:「沈爺金安,民婦雲州李氏。」
沈昭這才知叫錯了人,暗自叫糟,卻又聽得她自稱雲州李氏,不由愣了一愣,抬頭看了一眼。見一柔美佳人微笑而視,自覺失禮移了視線。他的目光定在東聿衡左臂,笑道:「昭眼神不濟,還望冷爺恕罪。」
東聿衡輕哼一聲,也不看他,只道:「你怎地在此?」
「回冷爺話,昭與家中幾個兄弟吃了酒閒來無事,也出來透透氣湊湊熱鬧,不想遇見貴人。」沈昭解釋一番,又道,「現下幾個兄弟正在後頭等候拜見,不知冷爺是否賞他們這個福份?」
「爺今個兒乏了,便不見了,爺知道你們有這個孝心。」
孝心……沈寧保持沉默。
「是。」沈昭又是一揖。抬起頭來又看了沈寧一眼。
沈寧覺著奇怪,厚臉皮地想著,看美女麼?
東聿衡似是也發現了沈昭視線,似是想起什麼笑了一笑,「原來你們兩個還是本家。」
「咦?」兩人同時一愣。
「李氏娘家姓沈,你們不就是本家麼?」皇帝想來興致很好,竟幫他們認起親來。
沈昭忙點頭應允,沉吟片刻而後道:「昭聽聞李夫人巾幗事跡,實為欽佩。只不知李夫人娘家本宅何處?我族曾在雲州一帶居住,怕真是遠親也說不好。」
沈寧不知道沈昭底細,輕笑著搖了搖手,「民婦哪裡有這個命,民婦只是一個被棄山澗的孤女,怎能與沈大人攀親?」
誰知沈昭眼神一變,又問道:「李夫人可知詳情?」
沈寧下意識地看一眼東聿衡,頓時憶起他可不是能倚靠之人,只得打起精神自力更生。
此時傀儡戲正值精彩,叫好連綿不絕,東聿衡示意離開,並隨口問道:「你問得這般詳細,是要幫雁夫人找親戚不成?」
沈昭苦笑一聲,道:「冷爺有所不知,那雲州也有家中一段傷心事。當年家母陪同父親雲州同甘共苦,不料遭賊人所害,昭襁褓中的妹妹連同馬車滑落山澗,母親自顧不暇,好不容易脫了險下去尋時已是不見蹤影,至今生死未卜,母親黯然銷魂,纏綿病榻數年之久。」
東聿衡頗為意外,「你妹妹身上可有證物?」
沈昭道:「妹妹戴了一個刻著『沈』的金項圏,肚兜為母親親繡,裡頭縫了妹妹閨名。」
「何名?」
沈昭看一看沈寧,道:「單字,娟。」
沈寧心裡頭已是萬馬奔騰呼嘯而過,面上還遺憾地道:「果真是一段傷心事,還請令堂想開些好。」
東聿衡閉了閉眼,嘴角抽搐一瞬。什麼事兒都裝傻,缺心眼兒缺習慣了麼?
三人又行了一段,東聿衡興致散了準備回宮。沈昭與沈寧送了東聿衡上了馬車離去,不知從哪裡變出來的一行百姓打扮的侍衛騎著馬跟了上去。沈寧這才覺著自己傻了,還真以為就他與萬福二人。
李子軒上前,沈寧笑吟吟地引見給了沈昭。李子軒不卑不亢地打躬作揖。
沈昭溫文以待,而後又看向沈寧,見她神情無辜,欲言又止,於是話別。
待沈昭走後,沈寧將事情說給李子軒聽,李子軒驚呼:「這事上還有這等巧事?」
原來李子褀為她安排的身份並非憑空捏來,而是確有一樁事兒。當年有一鰥夫獵戶深山打獵,自山澗撿了一女娃,不忍啼哭之聲將她帶了回來,養了幾年女娃卻因熱疾不治,一命嗚呼了。獵戶深居簡出,知曉其事的寥寥無幾,此事也是李子軒旅商時聽馬夫閒嘮時說起。只是他也從未聽聞那女娃身上有個金項圏,然而怕是那獵戶故意隱瞞也不無可能。
沈寧與李子軒心中同時想到,那女娃難不成就是……
李子軒眉頭緊皺,低聲道:「嫂嫂,咱們這雪球,怕是越滾越大了。」
沈寧道:「不要緊,我見機行事,你明個兒去打聽打聽那沈夫人是什麼時候掉了孩子,如果他們說是二十六年前的事,我就說是二十三年前被撿的。」她沒皮沒臉地又將自己年輕幾歲。
李子軒啞口無言,她連這麼叛經離道的事兒都想得出?!「你……」究竟從何而來。他生生地忍住問話。他在兄長的病榻前答應了兄長的遺願,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