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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嬪臉兒染上紅暈,溫馴地靠在皇帝身上。
思及往後沈寧也會如雲嬪一般以他為天,皇帝滿意地笑了,「伺候朕就寢罷。」
「是……」雲嬪凝視皇帝的眼神幾乎可以滴出水來。
二人正當起身,外殿卻傳來萬福難得驚慌的喚聲,「陛下,奴才有急事求見。」
「進來。」東聿衡微一皺眉,重新坐下。
萬福匆匆而入,額上竟覆了薄汗。「陛下。」他深深一揖。
「何事驚慌?」到底是什麼事兒讓萬福大驚失色?
「陛下,奴才方才聽得來報,說是睿妃娘娘……」萬福竟然不知該如何說了。
「睿妃怎麼了?難不成把朕叫去的太醫給打了?」去沈府頭天就嚷頭痛,這不省心的東西。
「不……」
見他欲言又止,皇帝一轉念,頓時站了起來,厲聲喝問:「她跑了?」
「不,不,睿妃娘娘還在沈府中。」
雲嬪見皇帝這般緊張,心下酸楚,原來睿妃並未失寵,不過是聖上與她鬧脾氣罷了。只是為何當初的自己沒有這份好運?
東聿衡這才鬆了口氣,轉而又想,自己怎地沒想到這一層,她本就是個乖張的,萬一惱起來什麼也不顧隻身逃走,他豈不是要惱死?不成,明日就召她回來,還是放在春禧宮安心。「那是何事?」
萬福低垂的頭不曾抬起,他如今比皇帝自個兒還明白沈寧在他心中的份量,因此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道:「陛下,睿妃娘娘染了花疹……」
雲嬪發出一聲驚呼。
花疹是景朝極害怕的一種傳染疾病,以膚相傳,患此病者無藥可治,三日必死!
東聿衡聞言卻是極為平靜,「哦?你聽誰說的?」
萬福猛地抬起來,見帝王無悲無怒,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只愣愣道:「沈府派人來稟……」
「殺了他。」東聿衡打斷他的話。
「陛下!」
「怎地!這種咒自家主子的奴才還留著不成!」東聿衡瞪向他喝道,「定是睿妃胡言亂語欺騙於朕,她也就罷了,一個奴才也敢欺君罔上?」
萬福見主子竟不願相信,一時悲切,「陛下,睿妃娘娘是有分寸的,她……不會拿這事兒來欺騙……」
皇帝一掌掃向萬福,萬福口中血腥,雲嬪驚叫一聲,「陛下!」
沈寧被一陣輕敲門聲驚醒,外頭傳來秀如低低的聲音,「娘娘,奴婢為您送早膳來了。」
「你放著罷。」她看向被釘死的窗閣,難道是早上了麼?
沈寧起身下了破舊的木床,掃視一圈屋中簡陋的擺設。這是沈府後花園角落的一棟小木屋,是給守園人夜裡休憩用的。現在變成了她與錢大毛的隔離之處。
是了,得了花疹的是廚子錢大的獨生幼子錢大毛。錢大是家生奴,與府中奴婢春花成親,二人卻是臨近四十才得一子,大毛娘愛若至寶,不想獨子竟突發花疹,她不肯相信幾欲發狂。錢大忍著悲痛想將大毛捂死,大毛娘因此差點拼了老命。絕望之下她想起省親回來的娘娘是神女投胎,燃起了最後一絲希望,她時時打聽沈寧的動向,聽她獨自一人去了花園,便立刻回去抱了大毛,讓他從一個狗洞裡鑽了進去,叫他尋神仙姐姐。她本是在外等候,卻被一僕婦拉去幫忙,在廳中突覺手癢,撩起手臂一看卻是大片紅斑。恰逢一婆子在側,失聲喊了一聲「花疹」,廳中管事的當即立斷將大毛娘殺了,速稟太傅之後,沈年第一個想到的是沈寧,急忙派人去把沈寧叫回來,可正當管家與宮仆們急急闖進花園時,一切卻為時已晚……
沈寧撫著手上淡淡的紅斑,最初驚詫過、憤怒過、害怕過,經由一夜,已是心灰意冷認了命,果然什麼都逃世事難料這四個字。
「秀如,府中還有被感染的人麼?」不知沈府徹夜搜查,還找著了被傳染的人沒有?
沈寧不知道的是,昨夜不僅僅是沈府嚴查了,整個長陽城都徹夜不眠,禁軍一家家一人人地搜查著是否還有他人染上花疹,各家各戶人心惶惶,雞飛狗跳。
「回娘娘話,有兩個僕婦已查出來已處置了,還有錢大也已處死了。」
沈寧沉默片刻,怕是還活著的就是她與身後還躺著的大毛了罷?他們,是在等他的旨……
想必他昨夜也已經知道這事了,至今也未露面。沈寧搖頭無奈地笑了一笑,果然對男人而言,女人不過點綴。
「娘娘,奴婢說錯話了,娘娘莫怪奴婢……」外頭傳來秀如的低泣,她怎麼會告訴娘娘這些事兒!
「沒事,你也別久待了,去罷。」沈寧不想秀如竟會為她哭泣。
一個人做人成不成功,看來得看死之後有多少人真心為他哭泣。沈寧天馬行空地想著,輕輕打開門拿了地下的食盒。折騰一夜,她也真餓了,好歹不能做個餓死鬼上路。
她叫醒蜷縮一團的大毛,見他面色潮紅,紅斑已蔓延到脖子上頭了,自知這個孩子快不行了,她喚著他的名,「大毛。」
「娘……」大毛意識不清,抓著沈寧喃喃道,「我身上好癢,你幫我撓撓……」
「嗯,我幫你撓,你餓了麼,大毛,想吃東西麼?」
大毛艱難地搖搖頭,「我不餓……爹去哪兒,我想要爹爹……」
「他們……都在等你。」沈寧鼻子有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