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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秋霜躬身進了馬車,首先看到了素淨華裳端坐榻上的沈寧,她心想這娘娘容貌也不過爾爾,再一細看見著她臉側上還未全然癒合的鞭傷傷疤,不由心裡一驚。她的臉上有這麼一道疤痕,怎地還能獲得皇帝陛下寵愛?
玲瓏拿了一張小馬凳給她,道:「面見娘娘怎能以紗覆面?」
段秋霜是家中嬌女,因父是崑山派掌門,周遭都讓她幾分,故而養成了惟我獨尊,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方才因沈寧受辱,又見韓震漠然置之,心中不免有些怨氣。見沈寧正似笑非笑地直直盯著她看,悶悶說道:「民女面容已毀,因此不能取紗。」
沈寧一愣,笑道:「沒事兒,我臉上也有疤,咱們同病相憐。」
聽她口氣溫和,段秋霜想一想,說一聲「失禮」便摘了面紗。
沈寧看向她青春洋溢的嬌俏臉蛋,心中暗道韓震艷福不淺,可隨即又疑惑問道:「你說你毀了容……」
「娘娘請看。」段秋霜側了臉撩了頭髮,沈寧才看見她的耳側有一道尾指長的細疤。
沈寧沉默地點了點頭。
……假如那種也叫毀容的話,她的臉叫什麼?重度傷殘?
「你的臉,是怎麼……受傷的?」
段秋霜仔細遮了傷處,才回答道:「我……民女……」
「要先說『回娘娘話』。」翠喜打斷她。
段秋霜心中更不耐煩,道:「回娘娘話。」做娘娘有什麼了不起。
「不必拘謹。」沈寧微微一笑,又對翠喜道,「她還是個小姑娘,別嚇著了她。」
段秋霜見沈寧一直對她和顏悅色,便以為她也知她是崑山派掌門之女,因此底氣足了一分,道:「回娘娘話,民女的臉是為了救韓大哥而傷。」
「哦?」
「去年我等自克蒙回景,路經途中偶遇韓大哥仇敵襲擊,民女為攔下刺往韓大哥身上的暗鏢,以身相護,因此才不慎毀了面容……」
韓震還要這小女孩出手相救?自知韓震武藝的沈寧心有懷疑。
沈寧的懷疑確是對的。韓震那時已知飛鏢來襲,本已做好還擊準備,不料段秋霜突地從旁撲來,還是他猛地拉開才令她只傷了耳側。然而這事實真相至今惟有韓震知道。
「那末是韓震為答謝你的救命之恩,因此答應娶你過門?」
段秋霜道:「如今我、民女已無顏見人,倘若韓大哥不娶民女,民女只能做了老姑子了。」她頓一頓,「況且韓段兩家世家交好,伯父伯母都已應允,韓大哥自是不能違背父母之命。」
沈寧皺了皺眉。
韓震在外也皺了皺眉。
「唉,我看你這傷算不得毀容,頭髮遮著誰也看不見,往後傷疤也會淡去。」沈寧笑道。
段秋霜有些猶豫道:「謝娘娘吉言……」
「我看段姑娘你是江湖兒女,生性豁達,為何因這點小傷扭扭捏捏,你看我也不在意。」沈寧指指臉側的傷疤。
段秋霜不解其意地看向她。
沈寧笑一笑,繼而說道:「好姑娘,你聽我說,韓震他已有心儀的姑娘……」
「這我知道,」段伙霜無禮地打斷她,臉色也沉了下來,「只是娘娘不知,武林中人信義為大,韓大哥他斷不會因小情小愛背叛信義大事。」她不想這娘娘竟知韓震之事,並且竟還是個說客。
「放肆,你竟敢打斷娘娘說話!」玲瓏喝道。
段秋霜三番兩次被婢女喝止,心中不滿更甚,她眼有不滿地看向沈寧,嘟噥道:「娘娘的臉怕也是因救了皇帝陛下而受了傷罷?」她都當了娘娘,她只當御劍山莊的少夫人也要管麼?
這姑娘……著實太需要教育了。難怪連韓震都忍不住要教訓她,所以說江湖俠女也要學些文化知識,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好麼!
沒等玲瓏再次喝止,沈寧這回先怒目而視:「好個沒規沒矩的丫頭!」
皇帝臨行前曾仔細囑咐萬不可惹娘娘惱怒發火,玲瓏一驚,頓時道:「娘娘息怒。」
徐翰聞言,立即讓人停了馬車,揚聲問道:「娘娘,發生了何事?」
沈寧並不答他的話,卻是說道:「來人,把她給我架出去!」
「娘娘恕罪,秋霜知錯了。」段秋霜嚇了一跳,這才發現事情嚴重。
誰知無人理會,車夫跳下馬開了車門,兩名黑甲軍立刻上前將段秋霜拖了出來。
段秋霜被狼狽拖下馬車,沈寧在車內厲聲道:「讓人把她送回家中,讓父母好生管教!韓震身為一代大俠,此等嬌蠻女子怎能配得上?傳本宮的旨,此女子永不得嫁入韓家,決不能為韓震大俠妻妾!」
睿妃娘娘一遷怒,竟將別人姻緣也拆了。可她盛怒之下誰又敢勸?押著段秋霜的兩個黑甲軍領了命,段秋霜愣愣地聽完她的話,不敢置信地大聲喊道:「不!你不能這麼做!」
韓震下了馬來,卻是躬身領命,「草民遵命。」而後他揚手讓崑山派弟子上前,一黑甲軍將方才沈寧所言複述一遍,將人推給了他們,「快走罷,娘娘開恩,不曾打罰。」
段秋霜不想這娘娘卻不像平日對她慈眉善目有求必應的各派前輩,只不過一語之失,她就令她永不得嫁入韓家?她發了瘋似的尖叫,「你憑什麼!你憑什麼!我爹爹是崑山派掌門!韓大哥!韓……」
崑山派大師兄當機立斷,點了她的啞穴。他怕這無法無天慣了的師妹再說下去,崑山派都要因她陪葬了。她怒吼的可是當今睿妃娘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