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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震道:「天不絕我,卻是你散童子的噩耗。」他不再多言,劍花一轉,直直向他刺去。
散童子身形一側避開,轉身飛進黑暗中。
韓震立刻飛身追了上去。
這廂韓震與散童子纏鬥不知蹤影,雲州匪民望見黃韓兩人神勇無敵,士氣大振愈戰愈勇,雖然技不如人,卻也個個不怕死地往前沖。努兒瓴站在離戰場不遠處的屋頂之上,藉由火光眯著眼看下頭血戰,緩緩道:「拿孤的弩來。」
副官立刻呈上一副鋼.弩,此是克蒙族惟一一副百練之鋼製成的弩器。
努兒瓴將其扣在手上,搭箭而瞄,一氣呵成。
沈寧處在高地,觀察時已然看見努兒瓴的動作,眼見他瞄準的竟是黃陵,暗道一聲糟糕,情急之下二箭齊發,萬幸有一箭擋住了弩.箭,使其偏了方向,力道驟減,但終還是射入了黃陵虎背。
黃陵眉頭一皺,悶聲運氣將弩.箭一把拔出。隨手一扔又衝進殺場。
副官吃驚。
努兒瓴看向那個藏在陰暗處的影子。居然,還有第三人。他倒是小覷了雲州,竟然如此藏龍臥虎。
他從未如此暴躁,渴望著雲州一片血海,然而居然有人硬生生地擋了他的路?
「大公,形勢不妙……」這些年來雲州任克蒙予取予求,如同玩偶任由擺布,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竟會絕地反擊至此!照這樣形勢下去,他們費盡心血培養出來的殺手就要損失大半了!
「走。」努兒瓴雖然狂妄,也絕不是愚蠢之輩,眼見對方出現意外伏兵,他再自大也知輕重,況且只是忍一時之氣,今夜必讓他們變成一灘血水!
得到命令,餘下克蒙殺手迅速撤離,大虎見勢想率人追趕,黃陵叫住,「窮寇莫追!」
沈寧有些意外,卻竟又佩服那克蒙人的當機立斷,她拽著弓跑了下來,拉了個雲州百姓,「你們快去把人全叫出來速速離開,我去衙門看看游大人!」
黃陵聽到了她的話,眼裡閃過一絲讚許之色。收了大刀,他巡視戰場一圏,卻敏銳聽得鴿叫之聲,他抬頭一望,一隻信鴿在夜空盤旋不去,他立刻吹了聲哨,信鴿頓時找著主人,「咻」地滑翼而下。
他拆下白鴿腳下的紙條,略為放鬆的臉色馬上又緊繃起來,他立刻叫來沈寧,「李夫人,事發突然,可否召集人手攔住克蒙一行?」
「什麼?!」他們剛從虎口逃生啊!沈寧全然不解。
「在下收到密令,著我等不惜代價,勢必拖住克蒙殺手。」
「咱們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怎麼能拖得住他們?」沈寧頓時怒了,究竟是哪個全然搞不清狀況的昏庸將軍下的命令!「而且克蒙後發部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萬一來了,我們就是死路一條啊!」
「曲州援軍將至。」
「可誰比誰快我們壓根不知道!」
黃陵背手沉默片刻,還是沉聲道:「軍令如山。」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
「不必多言,本帥心意已決,違令者斬!」
「你……!」時間緊迫,沈寧來不及過多考慮,她咬了咬唇重重地道,「希望將軍的決定能對得
起今日兄弟所流之血!」
若非她是個女子,他定是認為此人是個鐵錚錚的血性將領站在眼前說出這番話。黃陵望著她的背影沉默。
沈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最短的時間召集了幾名人手,然後對黃陵道:「我們幾個先抄小路去亂墳崗布置陷阱,黃將軍你率人馬自後接應。這是猴子,他會為你叫到全部人手。」
黃陵點了點頭,發現她竟又是一馬當先,不由皺了皺眉。
「李夫人,咱們不是說撤退麼?怎地還需迎戰?」人群中有人不安,有人附和。
「服從命令!」沈寧大喝一聲。
頓時寂靜一片。
黃陵心思愈發奇異,這分明是軍中作風!雖疑惑也顧不得許多,見沈寧轉身要走,他開口喚住,「李夫人,射人先射馬。」
不可否認地,沈寧具有這方面的敏感性,她一聽黃陵別有用意的淡淡一句,剎那間毛骨聳然。
有人犧牲雲州一城,只為換取那克蒙大公的一顆人頭。
是昏庸無良,還是大局縱握?!
箭在弦上,沈寧拋開雜念,與一行人兩人一騎抄近路到了小道口,一丟了鞭子便速速往裡行進,她一邊跑一邊低低交待,「以拖延時間為主,事到如今,絕不能膽怯,還有,活下來!」
小火把照著一行人複雜的面孔,與最終歸于堅定的眸子。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吹熄火把,分別一跳,滑下山坡。
猴子跟著黃陵趕到之時,一眼望去竟覺身處修羅場一般,鬼火伴著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散著森森幽光,樹上、地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屍體,樹中大網裡的軀幹被亂箭射中,竟還死不瞑目地瞪著雙眼,仿佛惡鬼一般。克蒙二王子左臂中了一箭,魔性大發,一起長大的鐵匠鋪的兄弟被其殘忍地開膛破肚,在痛苦的呻吟中死去。他的膽怯在一瞬間被憤怒與悲傷替代,腦子裡頭一片空白,只聽得有人喊道:
「侵我河山者,殺!」
「辱我子民者,殺!」
「衛我景朝,殺殺殺!」
「衛我景朝,殺殺殺——」漫山遍野的殺氣撲面而來,他隨著眾人一同沖向已經來了增援的克蒙蠻人,吶喊著揮刀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