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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寧明白她說的是自己失控打了豐寶嵐的事,但她這會兒腦子亂糟糟的,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沒功夫想這些。」現在要怎麼樣讓皇帝還回子祺的骨灰才是當務之急。
「娘娘,」琉璃急道,「李爺之事顧然令人惋惜,然而您倘若連自己都顧不了了,又怎能顧及他人?」
沈寧冷笑一聲,「他還能把我打入冷宮不成?」他若是真這麼黑白不分,她也認了。
「娘娘……」
「行了,不提這個,我且問你。」沈寧打斷她的話,「盜人骨灰,究竟有何作用?」
「這……奴婢愚昧,不曾聽聞此等故事。」
「那你猜測是用來做甚的?」
「這……」琉璃支吾不敢言。
「快說。」
「奴婢斗膽,以為恐怕是用來鎮魂的罷?」
「鎮魂?」
「正是,奴婢在民間之時,曾聽聞山間野史,說是一個員外愛妻心切,不忍其魂魄離去,因而請了道士對著屍骨日夜作法,強留其三魂七魄。」
鎮魂?東聿衡盜李子祺的骨灰是為了鎮住他的魂魄?
「娘娘,」琉璃猶豫片刻,想說出一件這兩日她打探來的事,來彌補她隱瞞於她的愧疚,「奴婢聽聞一事,不知該不該講。」
「講。」
「是……奴婢這兩日聽說一件舊事,好似娘娘假死時日,陛下也曾為娘娘立廟設案,請了高僧作法。聽說……作的也是鎮魂的法。」
皇后求見皇帝,也是等下了錢糧以後。
她尋思這會兒東聿衡的怒氣也應過了,該是能心平氣和地處置這已快炸了鍋的事。
皇帝在乾坤宮見了她。
孟雅一如往常笑臉吟吟,卻也並不拐彎抹角,而是說道:「皇貴妃不知與豐大人之間有什麼誤會,竟然衝動地在大庭廣眾下與豐大人有了齟齬之爭,現下後宮紛亂,連王太妃也驚動了,臣妾想著好歹也該有個交待才好。」
豈止後宮,有得知此事的大臣下午參奏不斷,說是定要將此事分個是非曲直,卻又不約而同地認為不論對錯,皇貴妃此舉僭越王法,藐視朝臣,請求懲處。
東聿衡憋了一下午火氣,既為沈寧因李子祺之事不管不顧,也因朝臣參奏沈寧不快。他語帶不善地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孟雅瞅了瞅龍顏,語帶斟酌地道:「臣妾想著,皇貴妃平素謙和溫柔,連奴婢也不願打罰的,此番衝動失控,其中定有難言之隱。」
這兩句話好歹讓東聿衡臉色好了一點。
「然而多人親眼目睹,恐怕是不罰也難以服眾。臣妾以為,不如假裝讓皇貴妃去冷宮幾日,待風波過去,再接她回春禧宮……陛下認為如何?」
孟雅這番建議,其實可能是惟一的解決之道。后妃對朝臣拳打腳踢,可說是聞所未聞。倘若她不是皇貴妃,處以極刑也是無人置喙的。
東聿衡也明白其中利害,但他皺眉想了片刻,竟是擺了擺手,「不可。」
皇后這回是真的驚訝了,「陛下?」她原以為他一定會同意這般做法,沒想到他居然並不採納。他的心思,她也愈發拿不準了……那豐寶嵐盜皇貴妃前夫骨灰,難道真有其事?莫非還是他幕後主使?
「皇貴妃……不能罰。」東聿衡背著手,沉沉嘆了一聲。
「這……不過是瞞天過海,短短几日罷。」
「即便是一日,也不行。」皇帝斷然道。
孟雅吃驚不小,她明白皇帝是動了真心,但沒料到他溺愛至此!
「這事朕自有主張,你便不必管了。」
等皇后走後,東聿衡獨自一人坐在安泰堂里,十指交叉輕彈,神情似有焦躁。
皇后提出的的確是良策,他只要讓沈寧避過這一場風口浪尖,其餘瑣事也就好辦許多。然而他卻不想用又懲罰她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不能罰她……
倘若是李子祺,他不會讓沈寧受委屈。他能為了隱瞞沈寧的秘密不惜殺掉所有知道她來歷的人,他為了她的安好可以親手寫下和離之書……而自己已一再讓她受苦,她為他老老實實地待在皇宮,要孝順太妃,帶養不是她親生的皇子,與後宮虛以委蛇……如若他為了這事處罰於她,她定會與他離心罷。
皇帝從不會認為自己做錯了,但他也認為沈寧沒有錯——雖然她的行為讓他很不高興。她就是這樣的性子,但這也昭示著李子祺在她心中的地位,他竟讓她失了控……
下顎一緊,黑眸頓時陰晦如墨。
他獨自靜坐許久,自袖中拿出一個精緻的沉香木盒,神情複雜地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
這是他復召豐寶嵐時,他獻上的玩意。是自己年後命他回峑州打造的給沈寧的禮物。
又隔片刻,他像是下了決定,起身喊道:「擺駕!」
皇帝到春禧宮時,沈寧神情淡淡地接了駕。他這會兒卻表現出寬宏大肚不跟她一般見識,反而還似笑非笑地逗她,「瞧瞧你這樣兒,朕是欠你幾吊錢麼?」
沈寧心思有點複雜,不理會他,逕自倒了一杯茶水自顧喝起來。
「瞧你這小心眼,朕不過是聲音大了些,又沒有罵你打你,你就與朕鬧彆扭了?」東聿衡走過去,捏了捏她的臉蛋。
沈寧撇開頭,板著臉道:「你這會兒又來招惹我。」
「朕還能跟你這婦人一般見識?」皇帝坐上了榻,對她招了招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