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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弄影美眸微紅,卻是面帶喜色,她執起沈寧的手,難抑欣喜之色,「夫人,六王爺細覽爹爹遺書,已允諾奏與陛下,請求重審花家一案。」
「是麼,很好,」沈寧強笑一聲,「那你姐姐呢,你是怎麼說的?」
花弄影笑容一僵,垂首低聲道:「自是依她所言……花家元女已不在人世。」
沈寧聞言,卻是重重將她打了一巴掌。
花弄影頓時被打懵了,她捂著火辣辣的左臉,看著她全然不可思議之色,「夫人!」
「大花傻,你就是蠢!」沈寧冷冷道,轉身便走。
花弄影委屈的眼淚頓時掉了下來。
沈寧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她緊抿著唇出了拱門,便看見萬福站在一丈之遙。
萬福躬身上前,挑眼瞅了瞅隨之而來的花弄影嬌容上顯而易見的紅印子和還未抹去的淚痕,才對沈寧福了一福,「李夫人。」
「小萬福,王爺在麼?民婦來謝恩來著。」沈寧好容易擠出了一個笑容。
「那勞煩夫人稍候,奴才去稟告王爺。」萬福轉身進了書房。
不消片刻,萬福來請,沈寧冷聲叫花弄影先回府,自己暗暗吐納了兩口氣,跨步進了書房。
穿過一層雕刻著白雲翠竹的鏤空半圓木門,沈寧便見假王爺「東旌辰」著一襲檀色錦袍端坐在一張四方木桌旁,身後掛著上書「浩然正氣」的字畫,正是游知淵的墨寶。
今日見這人,卻又是一副高深莫測之色,他手裡拿著花弄影方才敬獻的兵書,讀得頗為入神,似是連她進來了也不自知。
沈寧知道今日躲不過了,她強抑住自己衝出去的衝動,千金重的膝蓋跪在了這個男人的面前,「愚婦給王爺請安,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假王爺這才分了注意力,瞟她一眼,抬了抬手,「起來吧。」
「謝王爺。」她中規中矩地道謝起身。
假王爺看她今日穿著素色外衫與羅裙,臉上鉛粉也未施,松挽的髮髻上惟有一根玉簪,與平常婦人無異,卻也清麗可人,只可惜做了寡婦,也是命罷。
「王爺賜下珍寶,民婦深感惶恐,今日特來謝恩。」心思紊亂的沈寧低頭看著地面道。
見她一板一眼,他笑道:「李夫人可歡喜?」
「自是歡喜,民婦長這麼大,從沒摸過那般潤兒的白玉,只想著天上的寶貝也不過如此。」
「這話過了,那玉壺雖好,論潤澤也比不過本王這隻蟬兒。」他展開手中摩挲玉玩,那蟬兒就如同含著水珠兒一般晶瑩圓潤地攤在手心。
沈寧望了過去,笑而不語。
「東旌辰」賜坐,大有長談之意,沈寧只得打起精神應對。
「方才花姑娘求見本王,萬福卻說你怒氣沖沖,把她打了一巴掌?」
這話頗有點興師問罪的味道,沈寧眉頭輕皺,道:「這丫頭一早上不見個人,到這兒來了連民婦也不告訴一聲,民婦氣不過,罰了她一巴掌。」
「你可知花姑娘原乃花將軍府二小姐?」
「自是知的,」沈寧一笑,「可她如今身為下賤,我這當主子的難道教訓不得?」她總是太衝動,又被人抓住了把柄。
假王爺帶了一絲意外看她一眼,旋即帶了些危險意味地道:「花家流放雲州,女子為官妓,怎地成了李府的私奴?」
「王爺有所不知,有一年雲州鬧旱,朝廷米糧遲遲未到,李府大開私庫,頂去雲州一時之災,游大人大喜,我家小叔子心儀小花姑娘已久,便向游大人討要了她,回來又怕家慈責罵,才放在我的房裡。」流放官妓向來為官家享用,但也可做為官家攏絡的手段,是可由官府中人送贈於人的。
這話有些意思,「小花姑娘上色嬌婢,本王甚為喜歡,恰巧本王此次出來未帶婢子,衣食起居多有不便,不知夫人可否割愛?」
「……」沈寧似笑非笑地看向一臉從容的男子,那墨眸閃現絲絲笑意,與其對視。她面上保持淡定,心裡頭早就發飆,丫的什麼耳朵聽不懂人話,明明她說人名花有主了,還強搶民女?她恨這個沒王法的世界!
屋內沉默久久,假王爺好笑地勾了勾唇,這婦人好大的膽子,他親口討要一個婢女,她居然遲遲不答?莫非是認為花家平反有望,盼得藉此與將軍府攀上關係?倘若如此,她方才應不會不留情面地打花弄影一巴掌。究竟是何事,讓她氣惱至此?
這寡婦,恁多樂趣。
「王爺,小花姑娘如今是罪女之身,民婦怕您收了她,陛下那兒……不好交待。」好不容易,沈寧才找著理由開了口。
「無妨。」沒有理由,沒有解釋,二字霸道之極。
沒有藉口不給……可是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花弄影入這不見天日的皇室深苑,與人共侍一夫?沈寧一咬牙,再次跪了下來,「求王爺體恤,我家小叔子痴戀小花姑娘已久,兩人情投意合,還請王爺高抬貴手,做這良媒貴人。」
假王爺並不以為忤,反而頗為讚賞之意,婦人當如是,即便夫君已亡,依舊以夫家為天,豁出命也為了家裡人,這便不就是婦德麼?這塊貞節牌坊,合是該賞。
「起來罷,本王念你是婦人初犯,便不治你不敬之罪。」言下卻沒有鬆口之意。
「王爺。」沈寧再拜。
「李氏,」萬福開口了,「王爺要個人是恩典,還不快快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