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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弄影不料沈寧竟這麼快就知曉這事,她絞了手中微濕的絲帕,輕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唉,你為何如此?是王爺逼你了麼?」花破月深知她們美麗的容顏也是禍端。
花弄影搖了搖頭,「是影兒自願的。」
「你這是何苦?」花破月上前拉了孿生妹妹的手,斥責中帶著疼惜。
「姐姐不必介懷,一切都是影兒自願的,倘若能恢復將府清白,王爺便是花家的大恩人,如今影兒罪女之身,以身報答王爺恩典也是應當的,幸而王爺不棄,應允影兒近身伺候,還望夫人體恤,允了奴婢離開李府。」
沈寧沉默不語,她覺得很愧疚,她怎麼可能答應這麼荒謬的事,然而現在這種情況根本容不得她說不。那個人……太仗勢欺人。以她平民百姓的身份只能任人宰割,她連花破月其實還活著的事實都不敢對他說出來,人心難測,又事關重大,她就怕她說出來,那個無情又心思詭譎的男人會改了主意,一旦惱怒,花家便就平反無望,她又有什麼顏面見花家姐妹?
如今落得這步田地,全怪這姐妹倆擅作主張。可是她們一個求死一個獻身,她一個外人又能斥責什麼?
看著姐妹倆淚光瑩瑩抱作一團,沈寧心灰意冷,一時又無計可施,怏怏地出了屋子。
她向人問了韓震所在,走到了鏢局後的一片小竹林里。這是韓震平常練功的地方,沈寧自遠處就能聽到竹林沙沙亂作,雀鳥亂飛。不必想也知道是他在發泄著怒氣,她輕嘆一聲,提著裙擺往裡頭走了兩步,卻聽見聲響戛然而止。
冷靜下來了?她自幽徑而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七扭八拐的可憐青竹以及散落一地的長葉,再看卻是韓震面無表情地與背對著她的一人說話。
是誰?沈寧停了腳步。細看那人背影,虎背熊腰,手中握的那柄大刀好生熟悉,竟是黃陵。
韓震發現了她的身影,旋即黃陵也轉過頭來看向了她。
沈寧唇角微勾,上前盈盈一福,「黃大哥。」
雲州一戰,黃陵對沈寧很是另眼相看,已在心中當她是異姓妹子,「小沈妹子。」
「幾日不見,黃大哥戰場殺敵可是無恙?」
「哈哈,喀城一戰,全仗王爺統率,大哥不過在後頭撿好馬罷了。」克蒙有二寶,其戰馬便是一寶。
「那就好。」沈寧鬆了口氣,「二位是否有事相談,我便不打擾了。」
兩人默許,她知趣地就要離開,突地黃陵又將她叫住,「小沈妹子,大哥明日便要離開雲州,今日一見,便當是辭行了罷。」
沈寧愕然,「這麼快?大哥這是要去哪?」
黃陵笑而不語。
沈寧心下一驚,卻是隱隱有了譜。
果真多事之秋啊。
沈寧悶悶不樂地回了李府,陪著老夫人說了會話,便回了屋子悶頭大睡。直到日暮西垂,老夫人怕她睡多了頭疼遣人來喚才醒來。
揉揉果真有些刺痛的額角,她看看天色,思量了一會,讓人準備馬車,自己捧了個細長盒子,往景軍駐紮之地去了。
一柱香的時間,在主帥營中商議要事的黃陵接到小卒通報,「黃將軍,帳外有一雲州婦人求見將軍,自稱城南李氏。」
黃陵略為詫異,看一眼主位上的主子,只見他笑道,「去罷。」
黃陵領命而出,在一側營帳中接見沈寧。沈寧笑眼彎彎,捧了一個雕雲紅木盒走了進來,「黃大哥。」
「小沈妹子,你怎麼來了?」大將軍之尊的黃陵望著她很是溫和。
「我來為大哥餞行。」沈寧將木盒放置案上,小心翼翼地從中取出一樽青玉葫蘆酒壺,雙手捧至黃陵面前,「這是夫君在世時所釀,名喚『錦波春』,是他采了春天露水所釀,很是香醇。」
黃陵道謝接過,打開尖嘴壺蓋晃了一晃,果真清香綿甜,觀之瑩澈純淨,是為極品。黃陵平日好飲,得此醇釀心中歡喜,見其酒具奇珍,想來玉泉難得。只起憶起名字,他不禁問道:「可是詩人王玄所贊『錦波春』?」王玄是當朝詩詞大家,幾年前一篇《酒仙》,是為品酒第一詩,而所贊之酒,正是其與友人所品錦波春。
沈寧輕笑,「是了,我聽夫君提過這段趣事,詩人所品,正是這酒。」古代著實雅趣繁多,不僅好酒細品,品出味來還能揮毫成詩。
黃陵哈哈大笑,「當初讀詩之時,大哥就已覬覦此酒,不想今日竟能得償所願。」他捧寶貝似的將酒蓋兒蓋好。
沈寧道:「夫君為我釀了一壺酒,來年就可開壺暢飲,夫君曾誇下海口,直言此酒猶勝錦波春。」
「當真?」黃陵心下好奇。
「自是當真,」沈寧看著他吟吟笑道,「還望將軍多方保重,明年願與將軍舉杯同飲。」
黃陵先是一愣,思及深意,不由心中一軟,「多謝,大哥姑且當真,待來年大哥討酒喝,妹子可別捨不得。」
沈寧笑靨如花,「不給我就是小狗。」
二人相視,又是一笑。
「對了,大哥,上回咱們接應的那一群響馬,不說是被逼當了強盜,但也算是改邪歸正了,他們想加入伍充軍,你看可以嗎?」
黃陵略一思量,「我派人去安排。」
「那我先代他們謝謝大哥啦。」沈寧笑著作揖,而後問道,「大哥,冷將軍現下可在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