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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罪之有?」東聿衡明知故問。
沈寧自覺禍從天降,一個皇帝,一個年輕英俊的皇帝,被你硬生生講得長了一隻酒槽大鼻,這要是傳了出來……那叫什麼來著……大不敬!
就她淺薄的認知里,「大不敬」這項罪名,是要砍頭的……
「民婦……一時糊塗……」沈寧的眉頭都快揪成麻花了,也沒能想出個說法來。
「為何丑述冷將軍?」東聿衡語調平平。
是怕您被精神上戴綠帽子,所以不敢宣揚冷將軍英武。這話她是傻了才敢說出口。沈寧支支吾吾,「民婦、那晚、殺紅了眼,著實……記不清了。」
「既是記不清楚,又為何描述相貌?」
「娘娘們問起,民婦一時得意忘形,就胡亂說了。」沈寧戰戰兢兢地道,「請陛下恕罪。」
東聿衡並不說話,沈寧卻覺得有千斤重擔壓在她肩上似的。
她在堅硬的地面跪了許久,卻又聽得皇帝淡漠問道:「何時知是朕?」
沈寧又是一驚,「民婦……是在金殿之上……」
「李沈氏。」
沈寧心跳加快,那聲音雖平淡,感覺卻如刀鋒拂過臉面似的。她暗自調整了呼吸,慢慢道:「民婦……在雲州軍營為黃將軍送行之時,猜測六王爺是否……直到開明殿面聖才……」
「如何得知?」
「黃將軍初來雲州之時喚六王爺為『六爺』,雲州一戰後卻喚王爺為『主子』,加之陛下威嚴太甚,六王爺比您還是差了那麼點兒……所以民婦妄加揣測……」
「哦?」東聿衡勾了勾唇,「差了哪麼點兒?」
「這……陛下睥睨天下之氣,縱是六王爺之尊,怕也是學不來的。」識時務者為俊傑,沈寧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東聿衡哼了一聲。
沈寧知道自己這馬屁算是拍對了。
誰知皇帝突地又蹦出一句:「朕以為謝恩之時你便知曉。」。
沈寧的心重重一跳,好敏銳的判斷,然後她立刻明白東旌辰的事還未東窗事發,道:「民婦不敢,民婦不敢。」她下意識地決定不把東旌辰一同扯下水。
「不敢?朕看你大膽得很。」皇帝聲調漸厲,「自作聰明,不僅妄自猜測,還私自將朕的身份告與他人!」
小花這個大嘴巴,究竟要害她幾次?沈寧暗暗叫苦,覺著什麼事也不能告訴她了,「陛下息怒,民婦知錯了。」
「是知錯,還是知罪?」
沈寧沉默了一會,才低著頭道:「民婦知罪。」
「好一個油嘴滑舌的婦人!倘若不是看在你雲州之功,朕不扒了你一層皮!」東聿衡冷著臉站了起來,揮袖走了出去。
瀲艷等乾坤宮婢女忙下跪送駕,萬福追上去前複雜地看了一眼直直跪著的沈寧。
沒有聖意叫沈寧起身,瀲艷也知陛下是想罰她一罰,因此吩咐了宮婢各自做份內之事,並不管她。
沈寧就這麼在安泰堂跪了一個下午,直到有太監叫沈寧出宮她才起了身。膝蓋的痛楚遠遠比不上心頭翻湧的恥辱之感,她面無表情地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乾坤宮。
第34章
皇后賜下的宮婢白芷在殿外等候了幾個時辰,見沈寧出來才急急地扶了她,「夫人,您沒事吧?」已有乾坤宮婢女偷偷告訴了她緣由,她一直提心弔膽,就怕龍顏一怒,自己也受牽連。
「我沒事。」沈寧笑笑,臉色有些蒼白,卻不讓她扶,「走吧。」
誰知沒走多遠,一名小太監自後頭叫她,「雁夫人。」
沈寧置若罔聞,白芷小聲地提醒了一句,並上前扶了扶她,她才反應過來轉過了頭。
「雁夫人,婕妤花娘娘請您去宮中一敘。」
沈寧沉默了一會,輕嘆一口氣,點了點頭,「勞煩公公帶路。」
來到安陽殿,沈寧見到許久不見的花弄影。此時的她已是天家婦人打扮,穿一身錦衣華服,美艷嬌媚,周身香氣襲人,四名宮婢環繞。
「小花。」沈寧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
「夫人,您須下跪見禮娘娘。」白芷低聲道。
眼中異光閃過,她狀似恍然,緩緩跪了下來,「民婦見過花娘娘。」
花弄影急急親自將她扶起,「夫人何須在乎這些虛禮,折煞弄影了。」
花弄影引她一同坐上貴妃榻,待宮婢為二人倒了香茶,她摒退了所有奴婢,「我有話與夫人說,你們都到外頭候著罷。」照理花弄影身為婕妤,不必再尊稱她為夫人,直呼李氏也是可以的,只不是不知是否習慣使然,她仍舊不曾改口。
沈寧喝了一口茶。
待宮女都退了下去,花弄影笑問:「許久不見,夫人可還好?」
「挺好的,」沈寧勾唇笑了笑,「你呢?」
誰知這簡單一句卻讓花弄影笑容斂去,「我?我卻不太好……」
沈寧早有預料,她卻是不知該不該繼續這個話題。
「夫人,外人傳我承蒙隆恩,獨占聖寵,卻是不知我自進宮後便如履薄冰。爹爹冤案未曾大白於天下,我始終只是罪臣之女,又曾淪為官妓,後宮中許多娘娘對我冷嘲熱諷,說我是……」
沈寧想像得來,但她憂心的卻是小花本就打算獻身皇室,卻是一點覺悟也沒有,遇到事兒還是只會訴苦,這樣怎麼能在深宮中生活下去?可是眼前見她楚楚可憐,這些話她也說不出口,只得道:「你忍一忍,想一想皇帝陛下對你的好,他獨寵於你,自然有人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