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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病人氣脈極弱,一連幾個大夫搖頭嘆息。一兩個大夫已發覺她就是自個兒在牢中探過脈的女子,暗暗叫苦不迭。心底只恨不知此女子究竟是何人物,身邊男子一個比一個凶神惡煞。
皇帝此時沒有功夫與庸醫計較,豈不知他心中早已發了狠。
此時幸而有個機靈點的年輕大夫站在外頭向豐寶嵐進言,可請他歸隱田園的師父出山探脈。豐寶嵐現下也不管許多,叫個兩個差役立刻跟著年輕大夫去請老神醫。正當白州大夫無一能治引來皇帝大怒要將他們全部處斬時,年輕大夫扶著年事已高的老大夫進來了。老大夫把脈良久,終於發覺一股清脈之氣隱隱遊走體內,又斗膽看了沈寧氣色,細細詢問各處病情,才告知皇帝可以需以針灸佐服中藥保命。
向來后妃視貞潔如命,若是患了婦人疾病,她們是寧願死也不願大夫碰觸她們身子。此刻東聿衡卻是絲毫不理會,仔細詢問過後,讓大夫為睿妃寫了方子,立即讓人下去煎藥。張知州趁機為白州大夫們求情,他此時哪裡還有閒情理會這些小事,擺擺手算是過了。
待丫鬟們為沈寧褪裳遮帕,老大夫見其背上鞭痕猙獰先是一愣,醫者仁心地輕輕搖了搖頭,抽出一根銀針往燭火烤了烤,而後傾身上前為其施針。
沈寧玉背被其他男子窺見,皇帝背在身後的拳頭緊了緊,然而這些不適又在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兒輕顫時煙消雲散,他屏著氣看大夫扎針,這每一針都像是扎在他的心頭上,更甚而一些穴位正在她的傷口處,大夫竟需扎進她裂開的傷口裡。
沈寧疼痛難忍,低低嗚咽,東聿衡再忍不住跨步上前,揮開奴婢親自為她輕輕擦拭著額上密密汗珠,卻不顧自己滿頭大汗,握著她的手低聲勸慰安撫,直至大夫紮下最後一針,他才輕呼了一口氣,僵硬的身子也放鬆了一些。
皇帝讓閒雜人等都退下,獨自一人坐在床沿輕撫著趴睡的沈寧的烏髮,緩緩低下頭,在幾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時停住。他嗅進久違了的她的氣息,呼吸平緩而粗重,隔著頭髮絲的距離,他的唇游移過她的額、她的眉、她的臉、她的鼻、最終停在她微啟的唇瓣上,與她呼吸著同樣的氣息,沙啞地張了張嘴,卻終究未曾說出話來。
「東聿衡……混蛋……」夢囈的女子放肆地直呼他的名諱,罵著當朝天子。
華年天子聽了並不發怒,卻是情急地對著昏迷的人兒低低解釋,「朕不知道你受了傷,朕沒讓他們把你關起來,別又怨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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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帖藥熬出來送至已重重護衛的內室,東聿衡坐在一旁,盯著張夫人服侍沈寧用藥。
兩個奴婢輕輕扶起不省人事的沈寧,張夫人小心翼翼拿了羹匙試藥,吹至溫熱適中才乘一勺送至她的唇前。無奈病人雙唇緊閉,多數藥汁順著唇角流下。一旁站立的奴婢忙用帕子為其擦拭。張夫人再試兩次,依舊不能餵入,她額上冒出冷汗,偷瞄天子早已沉下的龍顏,不由下跪求饒,「請陛下恕罪!」
東聿衡臉色陰沉,上前揮退奴婢,輕柔地避過沈寧的傷處環抱住她,一手拿了銀匙親自餵藥。那蒼白的雙唇依舊牢牢緊閉,餵去的藥汁再次順著唇角流下,染成了褐色的唇瓣更顯病態。
「喝下去!」皇帝凝視著她低喝一聲,一手微微用力捏開她的下巴,再次餵入一勺。這回雖有漏出,到底也喝下許多。他稍稍欣喜,立即再餵幾勺。
張夫人暗暗叫苦,她怎麼不敢捏著娘娘的下巴灌藥?雖有怨言,也心虛不已,自發接了奴婢手中的藥碗,跪在皇帝腳邊伺候用藥。
一碗藥不多時餵了大半,正值屋裡頭的人都鬆了口氣時,昏迷的沈寧竟驀地皺眉,身子一傾「哇」地全吐了出來,其中泰半吐在了皇帝身上。
一股又苦又酸的氣味瀰漫開來,眾人皆驚,一時「陛下」「娘娘」的驚呼聲此起彼伏。
東聿衡顧不得渾身狼狽,只懊惱功虧一簣,他由著奴婢們七手八腳地擦拭,自個兒為沈寧拭了唇邊藥汁,低聲道:「忍一忍,寧兒,你得吃藥,乖些,別吐!」
張夫人在旁說道:「陛下,龍袍尚有藥漬,不若請陛下移駕更衣可好?賤妾恐怕娘娘再次冒犯龍體,還是由賤妾來服侍用藥罷?」
「陛下,奴才來罷?」萬福也道。
「不必,」東聿衡此刻誰也不放心,「萬福,召大夫來問問藥中加甘草可是有礙?再取一身衣裳來。」
萬福匆匆忙出去,不一會兒便折回來服侍主子換了外裳。皇帝再次坐下給沈寧餵藥。
他這回餵得更是小心翼翼,每每餵下一口也要細細瞧她咽進去了再繼續,見她稍有不適便立即停下為她順氣,並且無師自通地對她低語輕哄。幸而這一帖藥下肚,沈寧再沒吐過。萬福看看天色,才知主子已餵了一個時辰有餘了。
過後,老大夫又為沈寧拿了脈息,卻說是娘娘福大命大,定能熬過這一劫。
竟是其生死由命之意。
東聿衡凝視著依舊昏迷的沈寧後悔莫及,他一心一意守在床邊,門外立著簡奚衍等駐軍與白州眾臣等候召見,他卻一概置之不理。還是萬福跟前提醒,他才揮手讓枯等的眾人先行退去。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床上的人兒依舊氣息微弱,甚至一時幾乎氣若遊絲,東聿衡緊緊握著她的手,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無人知他心中恐懼,倘若眼前分明還活著的人兒因他之過在他面前……握緊的手再緊一分,她定會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