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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煎熬了一宿,直至天空露出一絲魚肚白,沈寧的氣息終於逐漸平緩,脈象也開始稍稍平和,東聿衡才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竟不知冷汗已濕透了後背。
而後皇帝愈發不能放心,餵藥餵粥,敷藥換紗竟都親力親為,甚至連沈寧偶爾昏沉醒來想要如廁,都是他親自抱去木馬子,待她潔淨了再抱回床上。其實他除了皇太后病中曾在床前侍藥,哪裡還曾照料過誰?可如今他也不曾厭煩,沈寧就像初生的嬰兒一般依賴著他的照顧,讓他憐惜不已,也頭回發覺她是這般脆弱無助,且每每為她敷藥細觸著那一道道傷痕累累,他就時時心疼不能自已。
張夫人看得瞠目結舌,世間哪個男子能對妻妾做到這種無微不至的地步,更何況這個男子還是當今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
在東聿衡的悉心照料下,沈寧終於在隔日清晨真正清醒過來。
皇帝才被勸去偏院小憩,得知消息甚至連外裳也顧不得穿,匆匆趕來見到那雙晶眸再次恢復生氣,面上雖無驚喜表情,心中卻早已欣喜若狂!
仍然虛弱的沈寧直直看著東聿衡,眼中無悲無喜。
二人相視片刻,東聿衡在眾人面前還是維持住了君王威儀,並不與她多說,只說了一句「好生待著,朕回頭才拾掇你」,說罷轉身離去。
張夫人原以為君王定會喜形於色,卻見他此形此景,不由暗自好笑,不想天家這般內斂,只是心裡頭怕是已樂開花了罷。
沈寧閉了閉眼,心中卻是冰冷如鐵。她就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沉沉浮浮在黑暗中,本已聽到雙親的呼喚回到了的家中,誰知睜開依舊是殘酷的現實。
東聿衡回了偏院,立刻摒退了萬福與奴婢,獨自一人走進室內。
萬福明白主子是不願讓任何人窺視他的狂喜。
第75章
一個時辰後,萬福聽得皇帝喚水淨臉,立刻趕入屋裡伺候。他也不知主子是否休息,只見龍顏振奮,雙目有神,唇角猶似上揚。
萬福由衷向主子道喜,皇帝輕笑著點了點頭。
打點完畢,東聿衡首先在書房宣召了豐寶嵐。
豐寶嵐很快到了書房,下跪向皇帝表哥請安,「臣豐寶嵐叩見吾皇萬歲。」
「平身罷,」東聿衡注視著絕不應出現在白州的豐寶嵐,「你為何在此,清嵐?」清嵐便是豐寶嵐的字。
「臣……陰差陽錯。」豐寶嵐尋思著該從何說起。
東聿衡挑了挑眉,「如何個陰差陽錯法?朕聽聞是你救下了大皇子?」
豐寶嵐沉吟片刻,道出了實情,「不敢欺瞞陛下,臣原不知大皇子被擄,臣原是去救睿妃娘娘……」
「原是你藏匿了睿妃?」憶起牢中他橫抱沈寧的一幕,東聿衡的眼神危險了起來。
「聖上明鑑,」豐寶嵐自知此事非同小可,再次跪下道,「娘娘先前女扮男裝住在峑州,似是接近於臣,想得到一塊黑色的福禍獸玉佩。」他言簡意賅,諒他再膽大妄為也不敢在表哥皇帝面前直言,說他的妃子曾與他攀肩搭背,上青樓吃花酒……
「黑玉福禍獸?」東聿衡頗為詫異,他從未聽她提起過此事,「要之何用?」
「臣著實不知,臣當時不知娘娘真實身份,前往長州時將娘娘一併請了去,正欲適時試探,不想娘娘在李家的墳山上被克蒙人擄了去。」自然也不能告知天家他在途中便知其女子身份……
她果然到了長州就去見前夫去了。東聿衡不悅地皺眉,暫時將之拋之腦後,思索著她要福禍獸的目的。福禍獸是母后娘家氏騰,她既是知道這回事為何對他避而不談?且豐家忌黑,哪裡來的黑玉神獸?她又是從何得知那塊玉佩,用來作甚?一年前她詐死逃離究竟所為何事?她當初染上了花疹麼?
恰逢豐寶嵐似是與他想到一處,只聽得他問道:「陛下,臣曾聽得傳聞,當初睿妃娘娘是被人染上了花疹……」
「正是。」
「那……」豐寶嵐打量他的臉色,猶豫地問,「是睿妃娘娘騙了您?」她其實沒患上花疹?
東聿衡沉默片刻,「當初親眼看見睿妃與染了花疹的小奴在一起的宮仆奴僕沒有一百也有五十,那小奴正是那回傳病的根源,睿妃與其關在花園小木屋中,沈太傅以身家性命為誓,睿妃已染上絕症無疑。」
即便起初不曾染病,關在一處定是傳染無疑了。「那末……娘娘是得救了?」天下之大,竟真有神醫能醫治花疹麼!豐寶嵐心中詫異。
「……與其說被救,怕是睿妃自個兒好了。」東聿衡如今仔細想想始末,認為絕計不會有世外神醫恰巧出現在沈府,又無緣無故地救了她,與她一齊借自焚逃脫。除非,是她自己從未得病,藉由此事潛逃出府。
「陛下,您說的可是娘娘自個兒由花疹之病康復了?」豐寶嵐不可思議地問了一遍。
東聿衡面色陰鬱並不答話。他也知這事荒謬,但除此之外再無緣由。
豐寶嵐難得地真正震驚了,他乾笑兩聲,「莫非,娘娘真是神女凡胎有仙人護體?」
皇帝聞言,皺眉瞪他一眼,「且不提這些,你又為甚去救她?」既不知身份,又為何大費周章?
「臣自知事有蹊蹺,追查之下發覺是克蒙人所為,臣以為敵人如此大費周章,其中必有陰謀,因此設法相救,」豐寶嵐頓了頓,繼續道,「臣潛入敵營尋得娘娘,意欲救其出來,娘娘卻執意要救下殿下,臣這才看睛那人就是大皇子殿下,而後逃出營帳不多時被敵人發覺,娘娘顧全大局,一人作餌引開了敵人視線,使得臣等順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