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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經幾輪,皇帝心中愈發意興闌珊,沈寧的相貌又在不經意間闖入腦海,已是習慣的東聿衡輕嘆一聲,接受心頭熟悉的刺痛。
轉眼又進了五名秀女,皇帝隨意一瞥,臉色丕變。
眾妃在看清秀女模樣,臉色全都變了,不自覺地齊齊看向皇帝。
底下本就緊張的秀女們自能發覺古怪的氣氛,更是一顆心七上八下。
大膽的秀女抬眼偷瞄,卻見年輕的至尊竟直直地盯著她,立刻心慌意亂地垂下眼瞼,臉頰染上粉紅。
沈寧並不算絕世大美女,有與她長得相像的並不稀奇,只是這人……著實太像了。
皇帝直勾勾地打量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無一不跟記憶中的嬌人兒九分契合,若不是還有一分冷靜,他甚至就要下去將這虛幻一般的人兒狠狠地擁在懷裡,慰藉他疼痛的思念。
「陛下,臣妾瞧著第二個可真像睿妃妹妹。」皇后輕輕的聲音自一旁傳來。
被點名的大膽女子身子輕輕一顫。
東聿衡猛地回過神來,緩緩收回視線,轉過頭微微勾唇,「皇后也覺著像?」
德妃心中不安。她微蹙著眉頭,攪著手中帕子,只想找出個法子不讓這個神似睿妃的女子入宮。
她自幼聰穎過人,琴棋書畫無不精通,看過當世才子之作也覺不過如此,因此愈發孤芳自賞,認為這世間沒有男子能與她匹配,嫁了誰都是心靈孤寂。可自入宮以後,皇帝一時閒暇,與她談古論今吟詩作對,她才驚覺天子竟是如此博學強記,滿腹經綸。一顆芳心不由暗許,然而對聖上而言,自己不過他後宮中的普通一員,若非有姑母王太妃,她也不能孕育龍種晉為妃位。心中雖清明痛苦,自詡清高的她卻仍不能放下身段去引誘諂媚,只能在宮中一日復一日地苦等皇帝宣召。惟一值得安慰的是陛下對後宮一視同仁,不偏也不倚。
可是睿妃的入宮打破了平靜。那真真是個傳奇女子,不僅是因她在雲州功績,也不僅因為她身世離奇並以寡婦之身入宮侍駕,她早在睿妃說書之時,就發現了睿妃雖言語淺顯,可無意中透露的見識卻是高遠,那並不是一個女人家的見識……陛下會喜愛於她似乎順理成章,獨寵她也理所當然。她雖聽人勸說陛下不過新鮮,可日日聽得陛下夜寢春禧宮,賞賜接連不斷,她抱著稚兒卻難以入眠!好不容易聽得皇帝召她侍寢,她幾乎欣喜若狂,臉上的妝容描了又描,身上的衣裳換了又換,費心的妝扮卻只等來帝王的淡淡一瞥,那夜的纏綿也似意興闌珊。隔日她起身輕喚他起身時,不意被他握住了手心,睡意朦朧的帝王掛著慵懶笑意,沙啞而寵溺地開口:「寧兒今日……」話至一半他卻已清醒過來,看清是她,笑容不再,輕輕收回了手。
過後她才得知,「寧兒」是睿妃的閨名,再憶起皇帝呼喚時的柔情蜜意,她的一顆心幾乎被生生揉碎。
幸而紅顏薄命。是的,幸而,在看到了皇帝因睿妃的死而痛徹心扉時,她寧願不恥自己的卑劣心思,也不願讓這個女子再在她的陛下身邊。
現下竟然又有一個人長得如此像睿妃,她怎能不滿腔妒意!
「臣妾覺著極像,」孟雅溫柔地道,「陛下,臣妾自知自睿妃走後,陛下一直悶悶不樂,臣妾以為何不把這秀女留下,以替睿妃陪伴陛下身側?」
德妃原認為皇后賢惠,然而今日卻覺得她太過賢惠!
東聿衡又看了那像沈寧的秀女一眼,「抬起頭來。」
那秀女心弦一顫,又緊張又期待地抬起了頭。看見天子俊美的臉龐時,一張臉瞬間飄紅。
東聿衡看著她眼中的敬仰與愛慕,沉默一瞬,而後道:「那便留罷。」
這日的選秀並不久,片刻沈婕妤派人來報七公主哭鬧不適,皇帝便停了選看,讓皇后送王太妃回宮。
到了春禧宮偏殿,東聿衡看著哭得滿臉通紅、緊握著小拳頭的小公主,極為不悅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宮仆跪了一地,一位嬤嬤道:「回陛下,小公主方才不知怎地,吐了兩口奶,隨即便哭鬧不止了。」
「太醫可是來看過了?」
「王太醫來了,可也沒瞧出什麼來,只開了兩帖藥,說是並無大礙。」
東聿衡皺了眉頭,親自抱過哭聲漸弱的七公主。
「陛下,」沈湄隔著菱花門抽泣著道,「我們小公主現下可好些了?她哭得妾的心都快碎了……」
七公主在父皇懷裡竟漸漸止住了哭聲,可憐兮兮地睜著大眼看著他。
東聿衡輕嘆一聲,讓人拿來帕子,擦拭小公主滿臉的淚水與汗水。
見皇帝不說話,沈湄惴惴不安,細細哭泣著道:「都怪妾身沒用,連自己的孩兒也帶不好,讓她遭了這麼大的罪……」
東聿衡抹淨小公主的臉,抬頭神情莫測,「你不必自責,也是朕考慮不周,你年紀輕輕當了母親,怕是無法顧慮周全。」
「陛下……」
「今夜七公主便帶去乾坤宮,明個兒朕替她在後宮選個有經驗的母親。」
此話一出,本就臉色蒼白的沈湄更是慘白如雪,她沒料到……竟是這種結果。
沈湄雖然隱忍有心計,但畢竟年輕,被迷戀與寵愛沖昏了頭腦,知道今日選秀,她的心就如貓兒抓撓一般,只想皇帝莫要因新人而忘了舊人。一時衝動,便利用七公主之事請了他來。當他停了選秀踏入春禧宮時,她不知有多高興,她與女兒在陛下心中還是十分重要的。誰知轉眼間,陛下竟說出這般殘忍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