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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妃看向她,露出溫和慈祥的笑容,「哀家知道,你是真正孝順哀家,每日晨昏定省,哀家也都看在眼裡。皇帝的後宮裡頭,除了皇后與德妃,哀家最欣賞的就是你了。」
「臣妾不過是做了份內之內,太妃娘娘這般看得起臣妾,臣妾真真受寵若驚了。」
「這會兒也沒旁人,哀家便與你說句心裡話。」王太妃頓了一頓,「哀家是為了皇貴妃好,才將你帶來積香寺中。」
「臣妾知道,太妃是為祛除臣妾身上血氣。」
「這是其一,」王太妃看著她笑笑,「其二是為了天家去寵幸其他嬪妃。」
沈寧差點沒能忍住,她……真的說出來了麼?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了?
「哀家與你同是女人,自是知道女人的心思,你希望陛下一直獨寵於你,不願他去別的宮中,雖然有違婦道,但這是人之常情,哀家是過來人,心裡是知道的。」
好厲害的太妃。這話贊不贊同都不行,沈寧有些惶恐地起身,「臣妾不敢這麼想,是陛下他……」她也惟有將東聿衡推出來了。
王太妃輕輕點頭,然而示意她坐下,從善如流地道:「哀家看著皇帝長大,知他從小就是這性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也勸不住。只是這幾年哀家都看在眼裡,卻有些為你擔憂。」她說著話,一直轉動著佛珠,「古往今來,帝王獨寵從不是件好事,寵妃也沒個好下場。哀家今個兒就倚老賣老說一句,你如今站得越高,將來許就摔得越狠。你是個聰明人,你聽得懂哀家說的,是麼?」
沈寧眼眸微垂,輕輕點了點頭。王太妃說的話,其實不無道理。
「後宮雨露均沾,才是平衡之道,況且你可知帝常御一女,陰氣轉弱,為益亦少。為了天家著想,你也該勸他多走動走動。」
剛才還在感動王太妃說了兩句大實話,這會兒又徹底把她雷了。皇帝經常與同一個女人愛愛不好?多了才好?什麼破理論!
「我早已不願摻和這些紅塵之事,這回多管閒事,你能理解我的好意便阿彌陀佛了。」
「太妃處處為臣妾著想,臣妾感激涕零。」
太妃輕輕擺擺手,「你也別在我這兒說得好聽,轉身回了皇宮又忘了。反正哀家不過行將就木,你也不當回事了。」
……她今天是鐵了要得到她一句準話?沈寧唇角一抽,她想了一想,說道:「臣妾怎敢?只是太妃不知,臣妾這些年來承蒙聖寵,時而也覺心中不安,也曾勸過陛下去後宮姐妹處,可陛下卻有厭煩之色,說臣妾是否不願服侍於他。皇天在上,臣妾聽了這些話魂都飛了,哪裡敢再次提及?太妃娘娘,臣妾雖知要後宮和睦,自個兒得了什麼好東西也是巴巴地拿去給大家,可臣妾心悅陛下之極,絲毫不敢讓陛下厭煩了臣妾,還望太妃娘娘恕罪。」
這回輪到太妃嘴角抽搐了。她這話冠冕堂皇,自己也總不能叫她不管不顧將皇帝往外推--若是其他嬪妃她或許也能這麼命令,可沈寧是只在皇后之下獨占聖寵的皇貴妃,她的娘家是三公太傅的沈家,她在民間的威望比她這個太妃還高,並且聽說她還與大將軍黃陵關係密切。這樣一個人物,自己還真不能硬來。
只是現下看來,她就是一塊頑石不知變通。如今也惟有看看侄女德妃與她那教養的丫頭爭不爭氣了。
※※※
又隔了十來日,三年一度莊嚴無比的御試在譽明殿舉行。有幸進入皇宮參加由皇帝親自主持的貢生是會試前一百名者。
經由重重檢查,貢生們在太監的帶領下步入宮殿,在自己的位置前站定。繼而禮部主管大臣游知淵入內。
皇帝身著龍袍大步步入殿中,眾官員貢生齊拜。
東聿衡登上玉階,沉穩地叫了平身,而後坐上龍椅。禮部依禮向他稟告事宜,終了他點頭應允,太監捧御題而入,殿試正式開始。
貢生們安靜無聲地坐了下來,皇帝端坐高台,向下掃視一圈。
本是思忖著看看李伯奇此人如何,卻不意看見了一個扎眼人物。
極其扎眼的人物。
皇帝眯了眼,將人看了個仔細,旋即招手讓禮部呈上名冊。
李伯奇。
他就是李伯奇。皇帝不悅地緊抿了雙唇。
萬福此刻也發現了貢生裡頭熟悉的面孔,他不由暗自驚訝,那人不是李家二子李子軒麼,他怎地出現在此!
萬福再看一眼臉色有些陰沉的皇帝,暗自叫糟。
幸而殿試順利結束,貢生們放下手中毛筆,依禮一一告退。從始至終,化名李伯奇的李子軒不卑不亢,神情平淡。
皇帝留下游知淵,厲聲喝道:「游知淵,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與他人一同欺君!」
游知淵在皇帝要名冊的時候心中就已瞭然,他跪了下來,儘量鎮定地道:「陛下說的可是那李伯奇之事?」
皇帝冷笑一聲,「他是叫李伯奇,還是叫李子軒?」
「陛下,此事曲折,請容臣細稟。」
東聿衡沒好氣地道:「說!」
游知淵跪在地下,娓娓道來,「微臣自會試時看見那李伯奇便覺稀奇,以為其以化名參加科考,微臣念在雲州交情,事後找了他勸其此事不可為,孰料他一臉陌生之色,好似不似得微臣。臣自覺蹊蹺,再三追問之下,才知他一年前受過重傷,前塵往事都忘了,幸而一好心的老員外收為養子,發覺其文采不凡,便鼓勵他參加考試,不想竟一舉得名,進而來了長陽參加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