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鐵桿粉啊,鐵桿杆的粉啊。沈寧被這一連串非常有文采的讚美之詞砸得腦子有點暈,她抬手擦了擦冷汗,不住地點頭稱是。
景朝第四代皇帝東聿衡的非凡事跡,自她穿過來的那天起,就時不時地被填鴨式地灌進腦子裡。傳聞他是史上最為英明傑出的帝皇,出生之時皇宮紅光籠罩,仙禽久久盤旋不去,三歲能識,四歲而詩,天資絕倫,博覽群書。十歲登基,束髮之年平二王叛亂,斷後宮涉政,隔年辦貪官污吏,南街斬首,血濺三尺,其鐵血之勢,銳不可擋。敵國俘虜大將面聖,仰望龍顏便冷汗涔涔,直呼天子,誓死效忠,十年治理,景朝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太平……
這一件件不凡之事,流傳在景朝大街小巷,是茶館說書先生最為得意嫻熟的段子,並且每逢皇帝萬壽,景朝大大小小的廟宇便是人聲鼎沸,為皇帝磕頭祈福的百姓幾乎比二月里菩薩過生的人還多。
「那麼游大人,您覺著皇帝陛下派這兩位貴人來,究竟唱的是哪一出?」不管皇帝再英明神武,也是傳說中的人物,她這種不知從哪蹦躂出來的小角色還是關心眼前實在。
「二位大人說來尋人,莫非是想來捉拿重犯?」
「嗯……還有什麼?」沈寧偏了偏頭,想了一會又問道。
游知淵微皺眉頭喝了口茶,白晳無須的臉上露出思慮表情,片刻又道:「這……莫非是來私服巡視?」景朝常有陛下親信之人遊走民間,與陛下暗說民情。
巡視派個小王爺與大將軍?「不是很靠譜。」
「靠譜?」游知淵不知其意。
「呃、沒事,還有什麼?」
游知淵絞盡腦汁,「莫不是陛下想令將軍駐紮在此?」他是個文官,思來想去也只能這般想法了。
沈寧卻是腦中白光一閃,駐紮?這倒是附合些,只是若是駐紮何必迂迴,一道聖旨讓黃陵領軍來此不就行了?等等,除非……
夜幕降臨,雲州也像景朝其他各州一般,幾乎所有的商鋪都關了門,最熱鬧的地方,正是那高樓紅袖處。
雲州青樓建在青柳碧波邊,紅燭搖曳,輕紗曼舞,蘭麝襲人。大紅招牌迎風飄揚,樓里的姑娘們濃妝艷抹,笑語吟吟,吸引著來往行人。
一名面上帶疤的偉岸男子闊步走了進來,迎面撲來一陣陣香氣。他掃視一圏,大堂中央設著正正方方一處大舞台,四周粉紗飄香,舞台四處分散擺著桌椅,幾乎座無虛席,三五成群的男子高聲談笑,來來往往輕紗艷妝的妙齡女子,或倒酒,或調笑,好一派紙醉金迷。
「喲,這位大爺眼生的緊,來來來,趕緊來裡面坐。」一老鴇迎上前來,輕搖團扇,帶著濃濃嬌意,軟語迎客。
男子低頭定睛,只見一個年輕女子笑語吟吟地站在面前,盤的流雲髻上插一枝蘭花金步搖,著一襲質地上佳的低領染紅春衫,半露玉藕,三層薄如雲霧般的艷紅裙擺搖搖,襯出曼妙身姿。
「你是這兒鴇母?」男子皺眉,面目更顯猙獰。
「可不正是奴家。」團扇半掩,露出一雙彎彎水目。
他行軍這麼些年,也不是沒有進過青樓花坊犒勞將士,只是哪兒的老鴇不是一身的風塵,眼前這個最為年輕的老鴇卻是嬌媚有餘,風騷不足,哪裡像是個久經風月之事的女子?雖有疑惑,男子也不多問,自袖中拿出十兩銀子,「在下有一事相詢,勞煩小娘子找個安靜之處。」
老鴇接過,團扇下笑意更甚,「大爺請。」
第6章
將來人引至閣樓一間雅致空房,老鴇揮退小丫頭,親自為他斟一杯茶,「奴家名喚雲仙兒,大爺如何稱呼?」
「在下姓黃。」原來來人正是黃陵。
「原來是黃爺,不知黃爺今日前來,是向奴家詢誰?」雲仙兒端坐對面,紅唇勾笑。
黃陵略一沉吟,「不知仙兒姑娘可知,四年前被流放至此的一對雙胞官妓?」
嬌柔身軀一僵,但極快恢復常態,「自然……是知道的。」
「那姑娘可知她們如今何處?」黃陵精神一振。
「這……不知黃爺……」
「姑娘可知那雙胞姐妹原為將軍花安南之女?在下原為花將軍部下,承蒙將軍救命之恩,花家落罪,如今只能盡綿薄之力,為花將軍照顧千金。」
當年大元帥花安南一生戎馬,膝下還有一雙傾城絕色女兒,卻因在新皇選妃之年,被查出通敵叛國之證,花將軍百口莫變,最終不堪受辱自刎而盡,府中男丁抄斬,本應送進宮中享一世榮華的千金小姐竟一夜之間淪為官妓,發配雲州。
紅唇輕顫,曾為花家大小姐的雲仙兒不想如今還有爹爹部下記得花家,她抬眼直視大馬金刀坐於眼前的雄偉男子,「奴家斗膽,黃爺名諱……」
黃陵心思一動,傳聞花家雙株擁有閉月羞花之貌,眼前這女子即便艷妝濃抹,也遮不去那風華之姿,莫非……「在下黃陵。」將府之後當是知曉他的身份。
威武將軍黃陵!雲仙兒頓時明了,曾聽爹爹多少次誇讚後生可畏,還曾嘆息若非女兒進宮之事已定,定要結翁婿之親。思及爹爹面容,雲仙兒身形一動,在黃陵面前跪了下來,「罪女花破月,見過黃將軍。」花家落破,她們嘗盡世態炎涼,如今貴為天子重臣的黃陵還能記得爹爹之恩,為此她也是要跪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