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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最後面的是一名清秀小廝,他眼尖地望著前面道:「六爺,那裡有個亭子。」
「好,去亭子裡喝口水。」
三人揚鞭,不消片刻,便到了小廝所指的簡陋石亭前。一道白影映進視線,三人定睛,卻不料荒寂的山林小亭居然坐著個人,並且還是名女子。
那女子獨自一人端坐在石凳上,後背挺得端直,一襲月白長裙隨著輕風微浮,及腰的烏黑長髮只用一根月白絲帶隨意束在腦後,纖臂微抬,玉指輕落,似在……下棋?
黑衣男子只覺詫異,揚聲問道:「姑娘,如此荒山野嶺,你一人在此作甚?」
聽聞呼喚,那女子頗為詫異抬頭,露出一張清麗小臉,只一雙英氣俏眉顯得極有生氣,她晶亮雙眸打量三人一番,才緩緩道:「我在陪丈夫下棋。」
「原來是夫人,失禮,」黑衣男子有些尷尬,看來這夫人是新婦,連頭髮也不曾挽髻,「只是不知尊夫何處?」她一名弱質女流就不怕土匪強盜麼?
俏眉一挑,她頗為不解地道:「他不就坐在我的對面?」她指指自己對面空蕩蕩的位置,見三人表情各異,緩緩露出怪異的笑容,「咦?你們看不見我丈夫,卻看得見我?」
剎那間鳥唱蟲鳴驟停。
一陣陰風揚起,女子身後層層綠枝隨風搖擺,竟高高低低地顯出些石碑來。
故顯考……故顯妣……那是……墓碑!小廝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汗毛豎了起來,還不忘忠心地道:「六爺,小心!」
「哈哈哈——」爽朗的笑聲響起在幽靜得有些陰森的樹林裡,頓時讓人有種烏雲褪去見陽光的錯覺。
主僕三人古怪地看著那笑得幾乎露了十二顆牙齒的完全沒有婦女矜持模樣的女子,額上幾乎現出黑線來。
「哎喲,」那女子撫著笑痛的肚子,「小公子,你真捧場。」還真把她當山野女鬼了?
小廝愣愣看著那不雅的夫人,似乎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女子。
「哈哈哈,小娘子,你這招有趣兒。」藍衣公子也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這招兒不錯,不錯。
白衣女子眼睛一亮,無限唏噓,「高山流水,知音難求啊!」那些人總是不理解她的樂趣。
「可惜可惜,了解其中樂趣的人確是不多。」年輕公子深表遺憾。
白衣女子相見恨晚,「想不到萍水相逢,居然碰上知己,這就是緣分啊!」
黑衣男子和那小廝額上隱約現出黑線,這夫人……定是商人家吧?
走進亭子,藍衣公子定睛細看,眼前女子稱不上美貌無雙,那一雙英氣細眉和晶亮明眸卻是極難讓人忽視。
「不知幾位公子從何處來,往何處去?」哎呀,一不小心又問了個究極哲學問題,她真是太有深度了。只是千萬不要回答從自然來,自自然去啊,她會崩潰的。
「我們從長州來,想去雲州尋人。」黑衣男子道。
「哦……」女子瞭然地點點頭,一般少有人來這邊陲小地,多數都像是他們一般尋人的,因為,雲州本就是景朝流放之地。除卻世代居住在此的百姓,便就全是流放犯了。
「我想著你們也是去雲州,只是幾位走岔道了,進林子的第一個岔道左拐才是進雲州城的道。」
「咦?」年輕公子驚訝與黑衣男子交換一個眼神,「小娘子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你們遇上我算運氣好,要是這條路直走,幾位就闖到亂墳崗去了,那裡可是本地人都不敢闖的禁地。」
「此話怎講?」聞言年輕公子反倒來了興致。
「雲州常年打仗,孤魂野鬼太多,聽說山裡的千年老鬼聚了烏合之眾,專找闖入山中的路人下手,吃了他們的肉,再吸取他們的魂魄,以修煉妖法。」女子神神秘秘地道。
小廝聽了臉色不好,他總覺得這林子太陰森了,原來……
「果真有鬼?」另一聽官心境迥然,只見那年輕公子以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小爺我還從未見過鬼長什麼樣子,子陵,走,我們去會會那群鬼!」
「公子有興趣?那我回去拿了我家祖傳的辟邪劍來,我們一起去捉鬼如何?」那女子一聽,欣喜提議。
「正合我意!」年輕公子一撫掌。
額上黑線更甚,黑衣男子不得不開口,「六爺,這……是否有所不妥?」
淡淡一句,便讓年輕公子如泄了氣的皮球,「罷了罷了,不去便是。」
見那張俊臉露出孩子氣的賭氣表情,女子臉上雖有遺憾的表情,但也好心勸道:「待找到了人再去也不遲。」她隨意瞟向像山一樣站在藍衣公子身後的粗獷男子,突然停住了視線,遠了沒發現,他身上……有種熟悉的氣息,令人懷念。
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凝視他的眼神帶著複雜的柔光。
可以說自受傷以後便沒有一個女子敢直視他猙獰的面孔,而他卻沒有在眼前這個婦人的視線中發覺一絲膽怯厭惡。
只是這眼神……是否對於婦道人家而言太過露骨?黑衣男子不由出聲,「夫人,在下臉上是否有什麼東西?」
猛地回神,女子輕咳一聲,「失禮,只是看公子的面相……若從軍將來定是大將軍之尊……實乃女子之良配啊!」
三人表情有點風化,沒有違合感!這分明是為遮掩而硬拗出來前言不搭後語的承奉之語,為何配上她一張幾乎像是幫女兒看良婿的和藹慈祥笑容,卻是十分和諧,十分和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