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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寧一哂,「那黃大哥叫我小沈吧。」
經過生死一夜,兩人已不再陌生,反而有些生死之交的意味。兩人相視一眼,輕聲而笑。
「努兒瓴與那小童未見蹤影,你還是住在府衙安全些。」
沈寧想一想,點頭答應了,然後她說道:「大哥小心,聽韓震說那個小童其實是個大叔,武功很高。」
黃陵笑了,那小童是個大叔?這話兒怎地怪異?但他還是應下了,「我聽韓大俠說了,不必擔心。」
「那克蒙人還會捲土重來麼?」
「怕是不敢前來送死了,妹子莫怕。」
見他有所隱瞞,沈寧也不問,繼兒想起一個人來,「冷將軍還在前線麼?」
「冷將軍?」黃陵一愣。
「就是前來營救咱們的冷將軍,他穿著金色鎧甲。」只是他的相貌,她卻怎麼也記不真了。
黃陵驀地瞭然,他咳了一咳,道:「冷將軍……在前線。」
兩人話別,沈寧又回了府衙,見眾人都在忙碌,她也去了偏院,幫傷患換藥包紮,裡頭有曲州駐軍,也有雲州百姓,軍中士兵見慣戰場,沉默地讓人處理傷口,而老百姓卻終究沒有那份磨礪,猴子一邊任由她包紮,一邊哭得如三歲稚兒,斷斷續續地告訴她鄰家的張大被殺了,鐵匠鋪的錢大哥也死了,還有許多兄弟長輩也死了……
戰爭,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那般令人作嘔。
第16章
這一日惟一令她高興的是李家老夫人與大花小花一乾女眷的平安歸來,老夫人是出了城才知真相,到了山上寨子也不曾合眼,與其他婦人孩童一齊坐在大堂之中焦急地等待消息,直到副將帶人來護送她們回去,她才將心放回原位。她見到沈寧,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幾遍,一面責備她如此莽撞,一面又關心地詢問她是否有何處受傷。
沈寧忍著老夫人碰到傷處的銳痛,笑著表明全然無事。
自然老夫人心氣一松,又不免一頓責備。
花破月左顧右盼,卻不見那人蹤跡,猶豫再三,她還是拉了沈寧到一旁,「他呢?」
誰知沈寧竟然臉色一變,支支吾吾。
見狀花破月更為焦急,「你倒是說話呀!」
「你跟我來。」沈寧低著頭掩住神情,拉了她的手往黃陵休養的屋子走去。
花破月一時心涼之極。進了屋子,血腥味與中藥味撲鼻而來,花破月掙了她的手,三兩步跑了進去,頓時見韓震毫無血色地躺在床上,一名奴婢守在一旁。
沈寧叫了婢女離開。
花破月一心在昏睡的韓震身上,她緊緊注視著韓震蒼白如紙的臉與同樣蒼白的嘴唇,顫抖著問道:「他怎麼了?」
沈寧不說話。
「韓震,韓震。」花破月撫著他的臉,輕聲喚著。
無人回應。
「你倒是說話呀,他到底怎麼了!」花破月眼眶紅了。
沈寧又沉默許久,才低低開口,「大夫說……他快不行了。」
「你騙我!」花破月立刻反駁。
沈寧又不說話了。
「昏睡」中的韓震表示她的確將沉默這門學問掌握得很好。
「他武功那麼高強,有誰能輕易傷得了他?你都沒受傷……」
「他對付的是散童子。」
「散童子!」花破月渾身一顫。
「你認識?」沈寧還打算將那人妖魔化一番,說辭都準備好了。
花破月只覺血液倒流。她怎麼不知散童子其人?當年她男扮女裝自花府後山偷溜,遇到只剩一口氣的韓震,用了爹送與她的吊命丹才勉強保了他性命,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使他恢復元氣。她清楚地記得,那時的韓震告訴她,傷他的就是名叫散童子的人。
「怎地又遇上他……」她的手無法克制地抖了。
「他是那個克蒙二王子的護衛,韓震與他打了很久,剛回來還看著沒事,誰知道過了一會就吐了好大一口血,大夫說他心脈全斷,只靠一絲氣脈支撐,活不了幾日了。」
故事太過逼真,讓本就陷入恐慌的花破月驚叫出聲,「不——」她撲向仿佛只是睡著的男人,又不敢壓著他,輕輕一動,淚珠便掉落在韓震的臉上,「韓震,你不會死的……」
聽出她聲音里的哽咽,沈寧馬上趁熱打鐵,唏噓一聲,「那傢伙,剛剛還醒著,說他此生也無牽掛了,只是遺憾終不能娶你為妻。」
淚珠不停落下,花破月的聲音卻異常冷靜:「誰說不能,我要嫁給他!」
沈寧立刻道:「你瘋了!他活不了幾天了!」
「活得幾天我都是他的妻,死是他的鬼!」生離死別之際,她哪裡還顧得了世俗一切。
「你……」
韓震緩緩睜開了眼睛。
「韓震!」花破月的眼片刻未離,見他醒來頓時一喜,她狼狽抹去眼淚,嗚咽道,「你快好起來,我答應與你成親。」
韓震的眼裡帶著前所未有的柔光,他沙啞地道:「傻子,我都快死了,你還嫁給我做什麼?」
「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給你,你說過娶我為妻的!」
「我想娶你是想照顧你,不是讓你進門當寡婦的。聽話,好好的。」本應順著話走,但韓震見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全是悲悽絕然之色,突地有感而發,心憐她的倔強。
沈寧本是看戲的,可不知何時卻也陷入戲中,眼神恍惚起來。那時的他也在病榻上對她說過同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