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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素蘭是他一手調理,一心教導起來的。其人冰雪聰明, 容貌氣韻都可稱得上一世無雙。可偏偏這麼個聰明的人卻犯了最不該犯的錯。
她居然喜歡上了一個普普通通, 毫無權位,甚至瘸了一條腿的男人。
她這樣的天仙神女, 居然喜歡這麼個落魄凡子。
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自己打造的最成功、最完美的一件作品就這樣沾染上了紅塵污穢。
她該潔潔淨淨, 哪怕侍奉了十個、百個人, 心裡也應只把他們當作泥豬癩狗, 毫無動容。
所以之後,他用最殘酷、最慘烈的方式教訓了她,讓她知道背叛的下場,讓她明白動了凡心的後果。
他將那個男人生生殺死在她的面前,又在她即將崩潰,生不如死時拿住了她剛剛出生的閨女。
那之後,她即便是個行屍走肉,也不得不為了那個孽種而處處受他擺布。
可當年那個為他所挾的孽種卻被人偷偷抱走,送往他處。待他尋得了那膽大包天之人時,卻再也尋不到薛素蘭女兒的下落。
若那個女嬰還在他的手上,若那個孽種還在他的掌握里,今日薛素蘭何敢這樣背棄於他!
薛素蘭是他一手雕琢的,是他的作品,是他手上捏就的人,是生是死,她永遠都不能離開他,永遠也不能和他一刀兩斷!
她再恨他又如何?他們之間有一個陸鈺,那是兩人的骨血,哪怕她再排斥厭惡,也永遠不能否定這個事實。
至於她那個窩囊無用的夫君......壽王低低地,快意地笑出聲來。
他早已將那男人屍骨剁碎,餵給了庭院裡頭的狗,哪怕上天入地,薛素蘭也休想再和他相逢!
她想逃離他的掌控,想活出個自由自在的人樣兒,簡直是痴心妄想!
他就是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處,生時她拿他毫無辦法,死後,也別想撇開他,去找什麼碧落輪迴。
「內廷暗衛,共二十六位,隱匿於各宮各殿,或男或女,或長或幼,一旦令出,這些人即刻便會施行,哪怕這個命令是弒君,是殺·父,他們都在所不惜。」壽王向後靠在牆面,整張臉開始顯出一種病態的扭曲和滿足:「太子殿下,這個事,你總還不甚清楚吧?」
眼見陸鉞即刻差人各處警戒,壽王又低低地笑出聲來:「我的侄兒啊,你還真是天真,你想一想,這樣的底牌,這樣的手段,若是輕易就能防備得了,那怎麼還能是皇帝的殺手鐧,還生丹呢?」他微微抬目,卻不敢直視陸鉞的雙眼。饒是已經到了這一步,饒是他心已有恃,卻仍舊不敢對上那雙如寒冰冷劍的雙眼。
那會讓他心中無由地生出一點卑弱,生出一些自慚自輕的情緒來。
皇帝陸瑄的確不如他遠矣,可這個侄兒,當今的太子殿下,卻勝先輩尤甚。
他不禁想,不禁猜測,當初父皇屬意陸瑄為帝,是否也全然看在了陸鉞的面上。
這麼些年了,他明里暗裡與陸鉞鬥了這樣多的回合,先頭時候,或許有勝有敗,可在這潛龍生出雙翼之後,他便再難從他身上討得半分的便宜。
陰謀陽謀,無一可擋,更可怕的是,很多時候,他的心底深處不由地會冒出些敬服的念頭。
也許本朝天意盡在此人,而他過往所做,也不過是一場曲折的笑話。
「這個世上除了我,再沒人知道這二十六人的身份面貌,就連你那個糊塗昏庸的皇帝爹也早就失去了對這些暗從的控制。」壽王抬手抹了把額上的冷汗:「怎麼樣,你五叔的這個牌面還不算太差吧,也不知這些事夠不夠從你這裡得到幾個交換的條件。」
話出了口,壽王幾乎是篤定了陸鉞必為他所制。
誰讓他這個侄兒是個孝子,還是個情種呢?
皇后和太子妃,這兩人就足以將他挾制到死了。
壽王自認也是個懂風·月人情的,但他也知道自己,和他心中所求比起來,什麼兒女私情,什麼父子恩義,這些通通都可以拋開。
只有他穩坐金殿,成了這江山至尊之時,才有資格好好享享這些極·樂消遣。
其實原本他也沒有打算和陸鉞當面地這麼生死為敵。
陸鉞萬般都好,偏偏就是命不夠好,這樣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卻是個朝不保夕的短命鬼。
原本,他只需熬著,看著,算計著。等陸鉞因兒時舊毒喪了命,依皇帝自個兒的那點子手段心性,是絕難與自己為敵的。
到了那一天,整個江山就是他的掌上之物了。
可一場沖喜,倒像是真的將陸鉞身上的病氣沖走,原本十拿九穩的陰謀暗算,卻從中轉了道,到了今日,他的一切安排幾乎全被打亂攪散。
這一切都要怪那個多事的太子妃。
壽王輕蔑又悵惘地笑了笑。
對這皇室中人,鍾情於一人就是最大的不該和軟肋。
想一想,若是那貌美無雙的太子妃娘娘因皇位陰謀而亡,他們這位太子殿下又還能好好地活多久呢?
到時陸鉞生不如死,也就是任人宰割之時了。
有了江山,世間美人憑君挑選,沒了江山,美人這樣的消遣又算什麼?不過煙雲薄霧,一吹就散,一夢皆空。
「若這二十六人當真如此神通廣大,五叔又何必在這裡與我廢話,早在當日我病臥東宮時就已被這些無形暗手謀算喪命了。」陸鉞笑笑:「一件兵·器不過是毫無靈性的死物,威力如何,端看握在誰的手中。如今五叔拿了這破銅爛鐵來與我交易,是打量孤與你們一般蠢鈍庸碌,還是自信這些暗從之人當真能在這宮闈之中攪動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