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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當心腳下。」承武垂目不著痕跡地遮了遮蘇綿的視線,一路將人送到了書房外間。等人進了屋,他才黑著臉回頭往發聲處看去,而後氣咻咻地擼著袖子去找人麻煩。
這些人,處理個探子還這麼大動靜兒,要是娘娘在他這裡受了什麼驚嚇,回頭挨打的可不是這幫兔崽子。
談伯安與吳世元都是東宮常客,二人一為良師,一為益友。
當日尚未入宮時,蘇綿便與談伯安甚有往來,亦尊他為師,視其為友。
而吳世元此人則是個十分明曉分寸之人,蘇綿與他雖然幾無交集,但幾句話下來,彼此間也算熟稔很多。
「娘娘所寫防騙指南,臣與談先生已經細細看過,不得不說,娘娘的見識心思,都是臣等所不及的。」
蘇綿將食盒中的三碗果盅端了出來,示意吳世元二人可以自取:「這都不是我想的,只是家中從前曾有精於此道之人,聽說過一二罷了。」
果盅做得頗為精緻,冰塊打得細碎,各色鮮果雜燴其間,鮮香甜蜜,涼潤沁口。
吳世元也顧不得什麼規矩,先把碗裡頭的糖水一口喝了乾淨,而後再慢慢地品嘗涼果。
「這碗是我親手做的。」蘇綿將一個白玉海棠盞遞到陸鉞手邊,笑著和他說過一句,將要縮手時,指尖卻被陸鉞輕輕握了握:「又碰涼的。」
「就一點點。」蘇綿不好意思在這裡和他多說,將手抽回後便安坐在了他身側,想了想,她還是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陸鉞抬了抬眉,想了片刻大約明白她是為何而謝,卻只是笑笑,沒有回應。
蘇綿自己捧著一碗棗子湯,一口口慢慢地喝著,聽著幾人一言一句地商議郝允升之事。
「解鈴還須繫鈴人,上頭那一位疑心重,又過好臉面,這事從外頭髮了,他估摸著一時半刻只會想著找補,實在找補不來了,才會推出一個頂包的。」吳世元嚼碎了一個略大的冰塊,說出的話也仿佛帶了寒氣:「若他自個兒先動手清理,那可就省事得多了,到時就從識人不明變成了英明睿智,為了臉面,他也會將這事辦得妥帖。」
一碗冰涼糖水進了肚,先頭的那些個焦躁煩悶也都無聲消散了開去。談伯安擱了碗,聞言斂眉看了吳世元片刻的工夫,直將人瞧得極不自在,連聲告饒,才沉聲道:「這事咱們最好是順水推舟,不宜在其中顯露過多行跡,不然......」
談伯安「不然」之後的話,在座都心知肚明。他為人謹慎慣了,即便心中不屑,口中亦不願以惡言相加。
蘇綿對宮中明里暗裡的局勢並不十分拿得准,因此只是豎著耳朵仔細聽,仔細記,也在想著後頭的路如何走才真正順遂。
「那也得看傅家肯不肯出力,萬一他們家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肯為了一個公主摻和到這些事裡,和咱們東宮綁在一塊兒,這事可不就得咱們自己辦了?」吳世元一攤手,心裡對傅家的做派很是瞧不上,但也不能不說他們這當家人足夠穩當。
只是這「穩當」二字有時能扶大廈於將危,有時候卻會生生地拖垮一個家族。
「他們會願意的。」陸鉞側頭看了蘇綿一眼,才開口給這事定了調:「之後還有的磨合,傅彰為人處事有其獨到之處,不要慢待了他。」
心知太子從不口出妄言,吳世元點了點頭,沒有再出言指點傅家,倒是談伯安問了一句:「到時我們在宮外找人演示娘娘所記的這些花巧戲法,娘娘可要前往指點一二?」
「我?」蘇綿驚訝地看向陸鉞:「我如今能隨意出宮嗎?」
「照規矩不行。」陸鉞逗了她一句才道:「不過你若願意,也不是沒有辦法。」
談伯安搖搖頭,沒眼看自己這個號稱不近女·色·的徒弟:「長風早有了決斷,這主意既是娘娘提的,那由你來跟進完善也沒什麼不好,全看娘娘願不願意。」
正事閒事說了一籮筐,最後敲定了蘇綿出宮的日期,談伯安二人才告辭退下。
「這一次出宮我不能陪你,宮中長日寂寥困心,你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也可回家去看上一眼。」
「宮中有殿下,就沒什麼無聊的。」蘇綿見陸鉞眉間隱有些憂困之思,只是片刻,便被他遮掩了過去。
「嘴這麼甜?」
「是真心話。」蘇綿主動坐在他懷中,笑著摸了摸他眉心那道淺淺的蹙痕:「那些戲法我都是從旁處聽說,真正演來總還需要不斷練習完善,我不擅長這個,就是教我去指點,只怕也是外行指點內行,沒什麼大用。」蘇綿環住陸鉞的脖頸,笑眯眯地在他臉上親了下:「謝謝殿下。」
「嗯?」
「一謝殿下將溫致遠溫大人的女兒送到我身邊,這是爹爹的一塊心病,如今溫嘉進了東宮,此後不必經受種種波折欺辱,我代我爹爹謝過殿下。」
今日見到陸鉞為她安排的那位名為溫嘉的醫女,蘇綿還沒有反應過來,是徐嬤嬤幫著解釋了一通,蘇綿才曉得原來溫致遠最終還是被奪官問罪,他唯一的女兒也被充入宮中為奴。
說來溫致遠此人忠誠耿介,當日爹爹若不是為了溫家奔走求情,也不會這麼快就和薛家對上,惹了皇帝生厭。
但溫致遠是個清官,好官,從公從私,爹爹當日的選擇都沒有錯,只是到頭來,溫致遠還是獲罪抄家,雖沒有丟了性命,卻也經受了不小的打擊和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