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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庫中物價值連城,其設計雕琢無不精緻巧麗。在這樣的空間之中,這些隨處散落的奇珍異寶便總顯得頗為雜亂礙眼。
眾人也沒有想到,打開寶庫之後的頭一件事居然是要收整屋房。
收拾屋子這件事也是要一些技術含量的。先時也有些猶疑不安,事情在蘇綿發現了一副隨手畫就的戲貓圖之後方才有了很大的進展。
這不過是一副最不起眼的畫卷,畫中女子側對眾人,拋著珠子在逗弄一隻狸奴。
便是這寥寥數筆,也能輕易瞧出作畫之人心中的溫柔和情意。
戲貓圖上的背景正是這一間小小的屋房,從畫中觀來,便可知這些珍異之物原本的位置都在何處。
「照著這個收拾吧,也許收整好了就能知曉下一步了。」蘇綿伸手觸了觸這卷畫軸,而後轉身慢慢開始收集珠子,整掇玉器,照畫中布列安置。
明王一直在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當看到他們這副任勞任怨,無所掛礙的行動,他目露嘲諷,心裡卻不禁微動。
難不成,這間屋房的機關當真就是這麼簡單?
當屋中一切已恢復原樣,卻依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蘇綿有些泄氣地再度仔細看著那捲畫軸,思量再三,抬手將它輕輕摘了下來,可也不過方一觸及,蘇綿便斂眉沉目,僵著手不敢動彈。
畫軸之上,不知從何處牽出一根極細極韌的長絲,若非蘇綿從一開始就對這畫心存愛惜,只怕這會兒已經狠狠扯動,牽出什麼機關暗竅了。
畫軸被岑湘抬手接去,蘇綿偏頭仔仔細細看著那細絲牽繫之處。
而這一回,陸鉞允許她動腦動眼,卻絕不再許她隨意動手。
畫卷之後是一面平整的石壁,壁上刻著一幅小型的拼圖凹槽。蘇綿湊近仔細打量了一番,回頭衝著陸鉞笑了笑。
凹槽之上的拼圖並不算是個益智遊戲,只消能瞧見那凹槽的形狀,便能從這屋室之中挑出對應的珠玉銀器,順著形狀一一擺放上去。
凹槽嵌合的一剎,眾人合身後退。那一面石壁卻緩緩上升,不多時,這雪王墓中的真正寶庫便完完整整地呈現在了眾人眼前。
「記你一功。」陸鉞抬手颳了刮蘇綿的鼻頭,見她雙目亮晶晶地,一副求誇獎的小模樣。他心頭一軟,先時的那些緊繃焦憂便都一剎化作了煙雲。
這機關說簡單也足夠簡單,說困難也著實教人意想不到。
陸鉞牽著蘇綿的手站在寶庫之外,對於此間設計,心下瞭然。
這裡是雪王夫婦的埋骨的之處,這些珍奇異寶也算是夫妻二人留給後來者的一份善意饋贈。只是這份饋贈終究還有所限制。
他們夫妻二人絕不希望自己的心血所託非人。
而蘇綿心地純淨,對雪王夫妻心懷敬重,也能了解雪王愛妻之心,如此心思舉動,方能恰恰合了雪王的初衷。
蘇綿不通珍寶鑑別之法,但看著謝元等人撫拭畫卷的動作神態,便也知這其中書畫貴籍價值幾何。書畫和傳世之物自然非尋常財富所能衡量,這一些鑑別過後,都是要重新收入國庫,代代相傳的。
而其餘的珍珠金銀聚在一處,則有一種炫目動神的美。
明王也沒料到這線索竟是如此意味。他滿心不甘地望向那近在咫尺的寶庫,目色幾番變化,最終都歸於一片晦暗的沉寂。
「此處都有這麼多寶貝,想來雪王夫婦屍身所在定有更多更珍異的東西......」
「誰說不是,從來這些王公貴族下葬,最值錢的東西就貼身藏在棺槨里,那才是真正的價值連城......」
明王的手下並未被全然清空,原本在生死之間掙扎猶疑的數人在看到眼前這樣的潑天富貴之後,便將生死的恐懼一股腦兒地拋在了身後。
蠢貨......
明王笑笑地靠在石壁上慢悠悠地看著他們。
真是一群蠢貨,就這些貨色,也敢妄求那足以問鼎天下的財富。
看守明王的一眾皆是隨同陸鉞從生死之中同命相隨的。若說對這人間富貴半點不在意那是絕無可能,但人所以為人,便是有些心念和堅持足以壓制這些偶然冒出的貪婪惡念。
「都說雪王愛妻如命,為其妻甘願放棄唾手可得的至尊之位,隱避到這遠隔塵煙的荒蕪之所,不說其他,只說依照其對妻子的深情厚意,想來那真正的埋骨之地才是這世上珍異所集。」明王仰著臉,這話說得有聲有力。蘇綿捧著一顆珠子瞧了一瞧,聽到這樣一番言論,沒忍住輕輕皺起了眉頭。
有些人總是貪心不足,已經拿到了這足以敵國的財富,卻仍不知感恩,不知適可而止,反而心心念念著更多的富貴,更大的權勢。
雪王將這寶庫真心相贈,而那惡意闖入的人卻偏偏要去擾人家夫婦的安眠。
陸鉞將那珠子從她手中接過,隨手擱置在一旁,而後拿了帕子細細地為她擦拭掌心:「我們絕不會去叨擾雪王夫婦之靈的。」
「我知道。」蘇綿抬頭沖他甜甜一笑:只是眉眼間籠著一層淺淺愁云:「我就是覺著明王仿佛還有後招,你看他那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陸鉞笑了笑,心裡倒並不如何煩憂。
明王此人,自恃才高,實則心蒙魔障,落了下道。一個人,連撐著精氣神的骨頭都被抽了乾淨,又還有何可得忌憚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