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頁
蘇綿如此舉動,饒是謝元盡在身側,一時也有些頭腦發蒙,更莫說離了幾步遠的女衛了。
等眾人一一回過神來,謝元當先沉了眉,斥了一聲「胡鬧」。但蘇綿的鮮血已經滴入盒中,融入紅泥,便是再胡鬧,也無法迴轉了。
蘇綿自知理虧,但如今別無他法,唯有一試。
她想看看,自己死而復生,身懷異寶,若她豁出一切,能否為自己和陸鉞掙來一個不同的將來。
靈境附著於她的身上,她的骨肉血液,也不知會否能對此有所開解。
彼時小狐狸那般執著地跟隨於她,一心地將她引來此地,總不可能是毫無緣由的。靈境之外,會不會有一些也是因為她這具凡身。
「只破了一點點,過會兒連個傷口都尋不到了。」蘇綿張開手讓女衛們看了個清楚,然後方才催促著謝元再仔細看看盒中紅泥有無變化。
「反正試都試了,傷口還沒癒合,不然再往裡滴一點?」蘇綿笑得很是無賴,謝元便是滿肚子的火也不知道該如何發。
「到了如今這一步,不管如何,我都要試一試,還請先生成全我這一回。」蘇綿知道謝元如今的火氣不只是為了她的自作主張,還有一些,是不確定的擔憂和焦慮。
她的血若是無用,那採摘落月花的種子也就不必想了,可若是有用,那事情幾乎更加糟糕。
到了那時,生死之間,必有取捨。
最終是謝元小心為蘇綿取了少量鮮血。將傷口包紮好後,蘇綿心急地緊盯著盒內紅泥葉杆的變化。
鮮血落入泥土,滴入殘葉枯杆,幾乎是一瞬之間,殘葉略有變化,枯杆仿佛驟還一息。雖然變化微弱,卻終歸難逃人眼。
蘇綿心中一喜,謝元的心卻倏地一寒。
「再取一些,先生儘管試一試......」
「玥兒。」謝元先將藥盒蓋緊,擱於一旁,神色之間是少見的冷靜和肅然:「縱然有用,你待如何?」此間紅泥無數,落月花毒性劇烈,方才那一杯底的血倒入,都未見有太過明顯的變化,紅泥尚且如此,更莫論落月花本身。只是殘枝敗葉,他精心培養出來的那些毒蟲稍有觸碰,便幾乎是在頃刻之間骨銷肉解。那銷骨之毒,性烈非同一般,若要以鮮血化解此毒,那即便是將人抽乾了也是無益。
「先生放心,我不是要處處地以血鋪路,放血解毒。」蘇綿略顯狗腿地衝著謝元一笑,見他神色之間仍滿是不贊同的戒備,只好老老實實道:「我想試一試,能不能將落月花啟走,移栽到雪王墓之外。」如今落月花壽命將近,誰也不知道下一次開落之時能否順利從中取得可解百毒的種子。將所有希望寄託於一次開敗顯然很不保險,蘇綿如今想的,便是設法取得落月花的種子並將其移栽墓外,如此,無論如何也算是頗有希望。
在過往那些夢境之中,她「看到」自己將落月花帶回了中原。既然彼時能夠做到,如今也未嘗不可。
「先生,既然我的血對化解落月花的毒素的確有些效果,那我想試一試,能否眼下慢慢靠近花圃,進到其中將落月花移栽出來。」移栽花木嘛,她還是比較熟悉的:「說不得我當真能觸碰其物而無所害呢?」
謝元仍舊沉著臉,但神色之間並非全無動搖。蘇綿抿抿唇,加把勁道:「況眼下有謝先生在,您醫毒雙絕,咱們慢慢地試,總能試到最安全無害的法子的。」
眼見蘇綿吃了秤砣鐵了心,大有他再不鬆口,她就要大喇喇地往花圃裡頭踩的意思,謝元也只好頭疼地暫時妥協。
「只是我要提醒你,眼下你身懷有孕,一旦有什麼,只怕連我也救不得你。這落月花之毒並非兒戲,玥兒,你要想好了。」
答案早已明晰,自知所言都是多餘,謝元唯有一嘆,更是耗費心力地開始琢磨這落月花之毒。
陸鉞再度回返已是兩個時辰之後,彼時蘇綿已經在謝元的護持下試探著往花圃中行了數步,雖則仍舊有些勉強,但至少已經看到了些希望。
對於蘇綿的舉動,謝元並未當先出口言說,蘇綿已經答應他,絕不會將此事一瞞到底。事到如今,謝元也只有沉默。
而護隨在蘇綿身邊的女衛亦未曾多言。
一來,她們並不十分清楚此間之事的前緣後果,二來,主子有令,她們也不敢隨意多言。
這件事一直很好地瞞到了夜幕四合之時,直到陸鉞為她按揉腿腳時,才終於隱瞞不過。
蘇綿的腳掌原本一片柔嫩雪白,而如今那一片無暇雪色上卻烙上了點點的灼燒痕跡。
那是今日蘇綿幾度於花圃來回時被紅泥之毒所灼的傷,雖則因著提前服食了些相剋的藥草,謝元也拿出了有用的法子而傷口頗淺,但陸鉞只消一眼,眉頭便倏地皺了起來。
眼見他怒意無可遏制,蘇綿只能先把自己團團地投在他的懷中,待他不得不因她而有所克制,蘇綿方才小心翼翼地抓緊了他的袖口,對他輕輕笑了笑。
「沒事的,已經上過藥了,謝先生為我看過,並沒什麼大礙,這一點點傷口過兩日就好了。」原本蘇綿是想再瞞一瞞,至少要等到謝元試驗成功再行開口,但如今顯然是隱瞞不得了。
眼見他壓著眉,目中怒意憐惜交熾,蘇綿也只能一五一十地將白日裡的事一一與他說了清楚。
「你先別忙著生氣,不說我,只說你,就不止一次為我不顧生死,輕易涉險,你我夫妻一體,難不成到了如今,明知稍有希望,而我卻為了己身萬全而不肯犯一點點的險嗎?」蘇綿坐在他的膝上,抬頭在他嘴角親了親:「長風哥哥,你明白我的心意,也該知道就算是你也阻止不了我,別生氣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