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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綿醒時就知道自己是在夢中。但周遭一切,連帶著她的思緒都像是蒙了一層霧,渺渺的,難以感受的十分清楚。
這是一間布置得極是精巧溫麗的屋房,布局輪廓有些熟悉,她卻如何都說不出究竟。
她赤腳踩在絨毯上,一步步向著裡間行去,走到門邊,她心有所感,抬手輕輕推開了門扇。
眼前登時陷入了一片黑暗,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雙目睜闔之間,眼前已換了天地。
她側坐在桌旁,桌上燈燭影動,莫名地,她「看著」自己側臉向外,輕聲問了一句「什麼時辰了?」
「主子,已經子初初刻了,您該歇歇,明日是......是先主祭日,陛下單獨在宮內為您設了一處祭場,奴婢侍候您歇下吧,據說陛下請了高人入宮祈願,說是能圓您與先主生生所願。」
蘇綿「看著」自己繼續言談行動,可她的心裡不知為何,痛得她幾欲死去,再不復生。
「世子已經尋了人來,說是其人巧手,極擅栽花植木,舊的落月花雖已開敗,但若主子願意,落月花不是不能重開。」頓了頓,那瞧不清臉容的女侍復又道:「宮中傳了話來,說是薛氏......薛貴太妃已經不成了,臨去前,她想再見全娘一面......」
那女侍後頭的話蘇綿再沒有聽清,她腦中刺過一陣尖銳的疼痛,在那一陣冥冥黑茫中,她「看到」自己身邊站了一個「人」,那人一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低垂的眉眼間神情莫辨。
「長風......長......風......」孫嬤嬤正低首給蘇綿掖被角,忽地聽她夢中喃喃。孫嬤嬤靜了靜,這會兒倒是將這夢囈聽得一清二楚。
從前姑娘也有這麼個病症,夢中囈語,喃喃不明,每每清醒,整個人便是面色蒼白,猶如在生死之間走了一回。但雙福曾聽清過一兩個字,也就一個「風」,旁的,就再不知道了。
這「長風」二字,孫嬤嬤無意中幾番聽來,那時候姑娘喊人都像是在撒嬌,莫說被喚的太子了,就是她這個老太婆,心裡也先軟了三分。
孫嬤嬤斂眉想了又想,只能認為自己大約是想多了。
從前在家裡時姑娘還不認識太子殿下,如何會叫出殿下的字呢?
孫嬤嬤正暗自納悶,忽見姑娘猛地睜了眼,她被驚了一跳,反應過來時忙忙地去安撫姑娘。
「殿下呢?殿下去哪兒了?」蘇綿驟然清醒,心神還為夢境所懾,她四下一望,只恐自己猶在夢中。
「別怕,娘娘別怕,殿下把你送回來之後才來得及收整自個兒,這會兒正在外頭更衣呢,說話就來了......」孫嬤嬤一行說一行攔,眼見姑娘神色不對,她心裡也難免起了驚。
究竟姑娘少時是從生死裡頭闖過來的,孫嬤嬤見得多了,心裡就難免擔憂的多:「姑娘是不是魘著了?您可別折騰,老奴這就請殿下進來,殿下好好的,別怕,啊......」
陸鉞更衣之處於此地不過一門之隔,裡頭的聲響傳了出來,他也顧不得整掇,隨手將外衫一披便支杖推門而入。
孫嬤嬤正攔人攔得滿頭大汗,見這位主子總算是回來了,自個兒就先鬆了口氣。
「教人煮些安神湯來。」陸鉞見蘇綿面色慘白一片,臉上冷得幾乎要掉下冰碴子來:「把醫女叫來,讓她看看這是怎麼了。」
孫嬤嬤匆匆往外頭去一路吩咐辦差,回頭間瞧著姑娘已經被人抱在了懷裡,看那模樣,就像是捧著什麼寶貝疙瘩似的。
孫嬤嬤又想起方才太子進門時的慌亂和狼狽。
那麼個注意儀態的人,今日急得丟了手杖,行動之間頗有不便,卻也沒有絲毫知覺。
仿佛姑娘的一個不舒服就能要了他的命一般。
作者有話說:
蘇綿夢魘的前事見第7章
第104章 夢中
蘇綿這會兒身上並沒有什麼不舒服, 便連先時隱隱的酸痛都被浴殿中溫熱的湯浴慢慢驅逐。
陸鉞抱她時極為溫柔,就算偶有忍耐不住,也總會選擇委屈他自己的念望。他是當真將她當作了心尖上的一顆珍寶, 以憐惜珍愛為鎖, 將他自己的念·欲·重重捆縛,只將所有的愛惜都留給了她。
待夢中驚悸漸漸消退,蘇綿才搖搖頭,小聲在陸鉞耳邊說了句什麼。
醫女就候在殿外,隨時聽候殿中傳召,只是才等了不足兩刻鐘, 便又被人帶著退了出去。
「真的沒有不舒服?」陸鉞摸了摸她的臉,覺觸·手溫熱, 她方才過於蒼白的臉色也漸漸迴轉了過來, 心裡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沒事。」蘇綿倚在他懷裡, 見殿中沒有了外人, 猶豫了片刻,才慢慢地說起自己方才的夢境。
借屍還魂,穿書和系統之事統統不能明言, 但一個夢境總是無礙的。
自從她成為了書中這個「蘇綿」,開始時沒有少歷夢魘之苦, 但那時候她明知自己夢中有異, 卻始終難以看清夢中情境。
但今夜這個夢境,卻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而夢中那個人仿佛就是她自己, 那些都是她曾經歷過的。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就會發生的事,她莫名地成為一個書中之人, 這一切究竟是巧合還是早有前緣?
這些眼下都難分辨得清, 但是唯有一樣蘇綿是清楚的。她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保住陸鉞的性命。
夢中那般生不如死的痛苦她著實難以承受, 若那一切成了真實,那她即便活著,每一天也如在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