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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好。」蘇皓拊掌而笑:「我幾日沒在府里,聽說長姐近來十分愛吃你調製的涼皮兒,回頭你也給我弄一碗,長姐這麼個不貪口腹之慾的人每日都離不了這東西,我也來嘗嘗它是個什麼神仙滋味。」
兩人不再提起這些擾心的事,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一時之間倒是頗為舒心愜意。
桌上的點心都要空了一半,掌柜方親自前來叩門請安。他身後跟著一面目清秀的小廝,小廝手上提著食盒,掌柜轉身接來,恭敬地呈在了桌上。
「這是世子爺吩咐的酥皮點心,另還有一道小店新廚的拿手菜,還未上了食牌,特獻來給二位貴人品嘗。」
掌柜進退有度,雖恭敬卻不顯諂媚,反讓人心生好感,就是佳肴尚未入口,心裡也已經先熨帖了許多。
這道桂花魚條應當是方才出鍋,外脆里嫩,香鮮適口。蘇綿方才嘗了兩口,忽聽一陣尖聲驚叫刺入耳中,她驚了一跳,好險沒將碗筷一併掀了。
外間花樹掩映,蘇綿探著腦袋向外望去,瞧了半晌,卻如何也瞧不真切。
「小的這就去處置,驚了貴人,還望恕罪。」掌柜嘆了口氣,行禮欲退,蘇皓卻擺擺手,斂眉出言探問究竟。
掌柜面露難色,幾乎是一聲一嘆:「照說這些事,原輪不著小的在這裡嚼這些舌頭......」
掌柜一番話尚未說了明白,就聽窗外一陣兵戈相撞,人聲喧嚷沸了起來。
第20章 清燉獅子頭
豐華樓得在天子腳下闖出一番名堂,自有其生存的根基和勢力,自豐華樓在京城裡紮下了根,便幾乎沒有遇到過這樣不給掌柜臉面的衝突爭執。
掌柜匆匆離去處理這不小的爭端,蘇皓則大開了窗扇,與蘇綿一道仔細望向窗外。
「我觀這位掌柜八面玲瓏,此處又憑這手藝與多方權貴頗有交好,也不知道這是出了什麼事,鬧得這樣不像。」蘇綿探出頭去認真聽,仔細看,心裡對方才聽到的那聲驚叫呼喊頗為在意。
掌柜已經出去了許久,外頭的動靜似是靜了,蘇綿方才緩了心緒,卻忽地又被一聲震耳沉響嚇得心頭急跳。
「走。」蘇皓眉峰微斂,立刻吩咐隨從套車備馬。
想來今日這場風波非是尋常爭鬧,否則掌柜都親自出面平息爭端了,如何到現在還未了局。
若他今日是獨身出門,那倒也不會如此避事,說不得也是要出頭管一回閒事的,可目下他帶著小妹,又與母親嬸娘幾番擔保,就難免要再三思量。
如今這京里局勢不好,他著實不敢讓小妹摻入任何紛鬧之中。
蘇皓觀勢欲離之際,正聽雅閣門外一陣紛亂吵嚷,還間有門扉輕撞,桌凳傾倒之聲。蘇皓心頭一沉,招了人來守著蘇綿,自己臨到門邊,與守門護衛低語了幾句。
「開門開門!」
「我家大人奉皇命追緝逃犯,誰敢阻攔!」
「開門!」
「......」
這一聲聲厲喝漸漸靠近,蘇綿擰緊了眉頭,握著匕首臨窗而立,心裡閃過了無數念頭。
「沒事。」蘇皓臉色十分難看地踱回蘇綿身邊,強笑著安撫道:「不過是官差辦事,不至......」
門外一陣刀劍相撞之聲打斷了蘇皓的話,他目光一厲,素來溫雅的臉上顯出了幾許冷硬的猙獰。
「二哥,到底是誰,你照實說吧。」到了此時,蘇綿反倒平靜了下來。這樣陣仗,比那山匪還要強橫,且這樓中不是世家便是貴戚,他們也是如此態度行止,想來定是有所依仗。看二哥如此形容,這些人想必是很難應付的。
「是聖上親封的勸忠使薛炎。」蘇皓語中滿是譏嘲和無力,他面上越發冷靜,目中卻浸著憤怒的冷火。
勸忠使一職自古未有,乃皇帝為薛炎獨設。勸忠使職在三品,只奉皇命,雖非王公,卻握生死罪罰之大權,照他之寵,即便先斬後奏,只怕也能脫得開罪去。自他任職以來,不知污了多少忠良,那皇帝竟似是瞎了眼,蒙了心,一味地由著薛炎搜尋「不忠不孝,大奸大惡」,任他枉法貪贓,縱他欺壓良善,好端端一個朝廷,被他攪得烏煙瘴氣,人心惶惶,幾乎沒有了一日的安寧。
蘇綿握緊了匕首,心頭掠過一陣冰冷的厭惡。薛炎此人貪權好色,奸險兇惡,分明就是一個無德無才的齷齪鼠輩,偏偏被那高高在上的君王捧到了這樣一人之下的位子。德不配位,災及無辜,這樣一個合該千刀萬剮之人偏偏得了無上權位,即便將來有一日總能將其繩之以法,可受他所害之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為護周全,蘇皓出行時帶了許多手腳利落的隨從護衛,這會兒外間自然是衝突正烈,蘇皓沉著臉,心中卻自有盤算。
若這些官差能好說好商量,為著彼此體面,蘇皓也不介意讓人進來瞧上一眼,也好完差。可這些人跟著薛炎久了,竟像是不會說話,見門便踢,見人便搡,若此刻他後退一步,任人唐突了小妹,那就對不住娘親和嬸嬸對自己的囑託。
這些跟著薛炎的官差蠻橫慣了,且多是市斤無賴出身,自比不得侯府護從,縱這些人來勢洶洶,又仗勢無忌,卻到底不過是些無賴手段,不幾招的工夫,就被侯府護從結結實實按在了門外。
揍趴了小鬼,自然也就見著了頭鬼。
相由心生,有些人雖則貌丑,卻讓人覺著面善,有些人縱生了富貴皮相,也讓人如見醜陋惡鬼,打心底里生出難抑的厭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