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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心思有時過分單純澄淨,但她對待有些事又是意外的透徹敏銳。
「算是家宴。」
寧王陸瑋,世子陸釗,從前一向與皇帝親厚,只是不知何時始,兩邊便已開始漸漸離心。當日寧王世子與蘇家合作生意時,便已決定了寧王府不可能再全心全意地效忠皇帝。
識時務者為俊傑,看過了武威侯妻離子散的下場,哪一個還敢毫無保留,一心一意地輔佐那昏庸君王?
皇帝強召武威侯之妻入宮為樂仙郡君,看似所沒者不過一家一族,可此舉著實讓人寒心,若是皇帝能一直處於上風,手腕強硬,那些觀風望火的牆頭草也許還得搖擺一些時日,可偏偏大魏的皇太子勢強,如今又穩穩地站定了腳跟,兩方相比,與誰親近便已無需贅言了。
「說來此番堂兄設宴也有感激酬謝之意。」陸鉞見她一張天真的小臉上露出了一點古怪的唏噓嘆惋,一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當日綿綿所贈的『糖葫蘆』幫助世子妃開了胃口,王府與蘇家合作生意,也算是賺的盆滿缽滿,如此,堂兄此宴也不算無名。」
「反正他們家如今是要表態今後會站在我們這一邊了,對不對?」蘇綿倒不在乎這些名頭不名頭的,這些鳳子龍孫,但凡有些主意的,無不是一個比一個鬼精,蘇綿可不和他們比心眼兒,她只需知道他們都比不過陸鉞就成了。
陸鉞失笑,握著她的小下巴來回晃了晃:「我與堂兄往時結交不多,但三叔一家並非奸惡之門,往時與我雖不親近,也無敵對之心......」陸鉞低頭,縱容著問她:「想去我們便一道去赴宴,若嫌累贅,我便與他尋個茶樓喝兩杯茶就算,只是小事,無需勉強。」
在宮裡待久了,蘇綿也想和陸鉞一道出宮去轉轉。自從上一回他吃了虞徹的醋後,便再不允她獨個兒出宮遊逛,如今有了機會,又可一觀秋景,又可收攬人心,倒也沒什麼不願意的。
「世子妃有孕了嗎?」蘇綿想起當初贈予糖葫蘆的契機,心裡好奇,便順口問了一嘴。
誰知一經問出,陸鉞面上的笑卻斂了斂,答道:「聽說是有過,後頭大約是保養不宜,沒聲沒息地就落了。」
蘇綿心裡悶了一下,低頭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肚腹。
陸鉞把她的手拿開攥在掌心,無奈笑道:「你還小,我們不急。」
蘇綿一點也沒有著急,她只是一下子長了心,想起什麼似的皺了皺眉。這個年代宮中不興計生用品,兩人又一直......她自己也是頭一遭與人親近,習慣了把什麼都丟給他考量,也一時忘了這件事。
見她傻乎乎地微微張了嘴,陸鉞就勢低頭親了親:「在想什麼?」他無奈地壓了壓眉:「是不是心裡害怕?」
蘇綿眯了眯眼,抬目抿唇緊緊盯著他,半晌,才稍稍移開視線,想了想,還是別彆扭扭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
陸鉞還沒聽完,便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在這小東西炸毛之前,他立刻便賠身·下氣地一聲聲地哄:「綿綿還知道這些?」
「我知道的可多了!」蘇綿滿心不自在,臉上卻做出一副兇巴巴的模樣來:「我才不傻呢。」
自然不傻,就是呆呼呼的,像只圓頭圓腦的小·奶·貓。
「是我請謝先生高徒為我開了些藥。」陸鉞見她問了,也不想讓她擔心,更不願著意隱瞞,為今後埋下什麼隔閡隱患。思量片刻,他只清言淡語將自己用藥的事與她說了:「不必擔心,我的身體素來是謝先生一力照應,這些藥於身無礙。」
蘇綿一時間難言難語,心滯口拙。她知道陸鉞待她疼惜已極,凡他所能為她做的,無一不處處精細,但事到了臨頭,她仍覺陸鉞情深,自己難報萬一。
她自是極喜歡他的,否則也不會不顧這深宮禁錮,種種紛擾,執意留下與他相守。但她對他的喜歡是隨心而來,一日比一日深厚。可陸鉞卻不是這樣,似乎從一開始,他便對她一片情鍾。
蘇綿享受著他的濃情厚意,心中自然歡喜,但有些時候,她又有些難及萬一的難言愧疚。
從這個時代來說,她的年歲已經足夠做一個娘親,更莫提他身為太子,舊疾未愈,也更需要一個繼承人來鞏固權位。
可他總覺著她還是太小,更不願她早早經歷有孕生子的苦楚,內心深處,他同樣也存了若有萬一,她還能全身而退,在宮外逍遙過活的念想。
萬般思慮,只為一人。他為她想到了一切,不惜飲下可能對身體有損的湯藥來免她有孕,卻從來不肯事事言明,不肯步步逼迫。
「綿綿還小,等你長大些,等身子調養好了,你若想要,我們再議今後的事。」
第120章 報恩
皇帝的身體被經年所服丹藥毀了大半, 加之他又聽信郝允升的妖言,於酒·色·之上放縱無度,而後被那晚的紅藥一激, 所有先時隱藏起來的病症便都處處地冒了頭。
皇帝有疾, 太子監國,此為祖制,也是順理成章之為。即便皇帝心中再有不甘,也只能差遣自己信重的兄弟和兒子前來制衡爭奪,而不能,也不敢徹底地和儲君撕破了表面上的平和。
但蓬萊宮中守衛日益森嚴, 朝中重臣幾乎每隔一日就得親往與皇帝請安。陸瑄此舉一為震懾,二便是防著陸鉞在這個關口把他這個本就底虛的皇帝給徹底架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