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嗯......」趙雲濤笑嘆了一聲:「這件事說來於你有些為難,只是如今也尋不到更加合適的人了,至於如何作為,回頭徐嬤嬤會與你詳說細釋,若是著實不願,我們還會再想法子。」
蘇綿見趙雲濤不肯自己與她說明,心裡已經有了些隱隱的預感。她也沒有追問,略一點頭便先送了趙雲濤離開。
東猜西猜了一日,到了晚間,蘇綿把自己整個兒沉在浴桶之中,良久,方才「咕嚕嚕」地吐著泡泡出了水。
浴房中熱霧蒸騰,蘇綿身上的香氣便毫無拘束地柔柔漫了開來。孫嬤嬤拿著玉制的舀子一下下往蘇綿肩上澆水,見姑娘一張嬌艷柔嫩的臉上滿是侷促恍惚,心裡忍不住地好笑又忍不住地無奈。
「姑娘,徐嬤嬤不是說了嗎?姑娘若是實在不願......」
「我不願意,還能找誰?」蘇綿墊著下巴趴在桶沿,不自在地輕輕蹭了蹭耳朵:「徐嬤嬤已經把好賴話都說盡了,再說......」再說這事若真的換了旁的人,她心裡也當真不願。
蘇綿沉身將自己的下半張臉埋在水中,等心裡無來由的焦躁稍得平復,便定心抹了把臉,而後扶手起身。
孫嬤嬤但覺眼前晃了一下,像是瞧著了一塊溫膩無暇的美玉,又像是看到梨花清雪,海棠生嬌。孫嬤嬤心裡「突突」地跳了幾下,再一瞧姑娘眼下的這副神態,便更忍不住地在心裡嘆息連連。
姑娘生得太好了些,那太子爺又是那樣出色的人品,這樣的兩個人朝夕相對,日日廝守,除非是真的生了一副冷硬心腸,否則......孫嬤嬤正兀自出神,便見自家姑娘缺心眼兒似的蹬了軟鞋一徑地往外跑。
她眼皮子一跳,忙忙地趕上去把人攔回來:「瞧瞧您,還說自個兒長大了,都當了太子妃了,還是這樣冒撞。」孫嬤嬤拿了綿巾再為蘇綿絞了絞頭髮,又眼見著她這一身碧色軟衫,綿白長裙,雖也算厚實,偏偏又將沐浴過後一片膩白如酥的肌膚襯得凝了一層珍珠樣的光暈。
孫嬤嬤幾次張口,卻在目見自家姑娘眉眼之間一片清澈的天真楚楚時將話全都咽了回去。
罷了,罷了......孫嬤嬤愛憐地為蘇綿攏了攏衣衫,想了想,還是溫聲囑咐:「這樣的事,雖說姑娘全是一片無奈的善心,但終究是肌膚相觸,有礙常禮......姑娘莫要忘了皇后娘娘賞賜給咱們家的那塊玉璧啊。」
出得浴房時,蘇綿的頭髮已經幹了大半,她隨手在發尾挽了珍珠箍,越是挨近床帳,她就越是膽虛。
今日耳房之中,徐嬤嬤拿出了一副謝元所繪的周身穴位經脈圖,還喚來兩個親信女官,一臥一踏,照圖中指示的穴脈之位一一小心以腳碾踏,以疏氣血,以通脈絡。
彼時蘇綿雖未瞧見自己是個什麼光景,卻也覺心熱如沸,面上亦是燒得滾燙。
她想起白日裡謝元與趙雲濤的種種神態,才恍然明白彼時他們為何神色古怪,語存猶疑。
「娘娘是尊貴人,與殿下夫妻一體。我等乃臣屬奴下,縱一心效忠,也無法越禮如此,老奴知道,這事著實地為難了娘娘,但如今禍福旦夕,生死蜉蝣,老奴只能求娘娘暫摒閨禮,行此權宜......」
徐嬤嬤的話猶然在耳,蘇綿咬著唇,抬手橫心一把掀開了簾帳。
帳中並未燃燭,只以明珠熒熒照亮。蘇綿一步一挪,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去瞧陸鉞。
直到耳邊傳來一陣淺淺嘆息,蘇綿方才渾身一震,凝目去看陸鉞的神情。
他沒有睜開雙眼,只是以食指虛虛點著手邊一卷穴位經脈圖。
沒事的沒事的,不過是權宜之計,不過是為他調養身體。她一個二十一世紀大好青年,難道連這點子場面都撐不過來嗎?
蘇綿一面給自己鼓勁兒一面以龜速脫鞋上榻。
呵呵......蘇綿對上陸鉞看過來的目光,僵著臉儘量露出一個風淡雲輕,很是見過世面的笑容,心中卻早已淚流成河,手腳都僵得不知該往哪裡擱。
她微微仰著腦袋,很沉著地拿過一白玉小盒,然後繃著臉對陸鉞道:「你......你閉眼,我要開始了。」
第46章 乖
白玉盒中的藥膏有一股涼涼的青草香。蘇綿用指尖拈起, 猶豫再三,方咬唇將手落到了陸鉞的脊背之上。
陸鉞闔目趴伏,上衣褪到了腰際, 露出了整個線條平整精利的肩背。蘇綿蹙著眉, 小心翼翼地將膏藥抹勻在他的背上。
平素他總是衣著整潔,因此蘇綿看著他,只覺他病臥多時,身骨消瘦。可今日這樣直接地觸著,她方能知覺到一點掩藏在這一身傲骨之下的精悍和兇狠。
看似處於劣勢,卻不過是韜光養晦, 鋒芒暗藏。
他的肩背上頗多舊時傷痕,一道疊一道, 有些縱然已經極淡, 卻仍能感受到彼時生死一瞬的兇險危機。
蘇綿心中不自在的羞窘慢慢淺淡, 她緊緊抿著唇, 伸手去勾勒這些舊日傷痕的暗影。
他該有多疼呢?英明太子,睿智戰神,戰無不勝, 深得愛戴。這些所有的榮耀和權勢都是他從生死危境裡一點一點用命換來的,自然光芒萬丈, 卻也痛徹心骨。
蘇綿恍惚著想起今日謝元所言, 若「血珍珠」的毒素無解,那他的性命也就不過是朝夕而已了。
他今年不過二十三歲, 若在她所生活的,這個年歲仍舊是朝氣拼搏, 前途光明的年紀, 正該喜樂恣意, 愛恨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