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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舒饒再是淡然,聽到兒子的信兒也不由頗有動容。
她正是悲喜交集,卻在看到蘇綿臉上春花暖陽般的笑容時變作了哭笑不得。
這孩子,心裡想什麼,面上都能瞧得出來,這是個通透孩子,卻也是個實誠單純的傻孩子。
她攜了蘇綿同行時,驀地想到自己所給的那個「完璧歸趙」的承諾。
一時間,趙雲舒心中生出了些似悲似喜的惘然。
悲的是草木凋零,日沉將暮。喜的是,那寒山之上的利劍冷鋒總歸是見到了一點人間暖意。
東宮裡頭的事,趙雲舒多少都是清楚的。這孩子嫁入宮中多少時候,早已該另房別居,可時至今日,自己那待人疏漠的兒子卻仍舊刻意忽略了這一樁規矩,甚至有意將鳳儀堂封存冷落。
這為的是什麼,趙雲舒縱然未曾發問,心裡卻也已經有了實底。
她也絲毫不覺奇怪。
這樣一個甜得讓人心舒意愜的孩子,便是鐵石心腸也終得化作繞指柔。
趙雲舒也知道自己這份心思自私而薄情,可愛子之心,實難無私,她心疼兒子清冷孤落,實在不忍拂開他心上這朵鮮活的春花。
心中萬般矛盾糾纏,都在看到兒子面上溫柔的笑容時倏然散盡。
趙雲舒有意在後推了蘇綿一把,看著她暖陽一樣撲到兒子身側,看著兒子情不自禁伸出的手和一雙滿含著期待的晶亮雙眸。一時間,她只覺心底既欣慰又苦澀。
多好的一對璧人,偏生隔了一道生死天塹。
這對母子分離得太久太久,縱然彼此心中都滿是關切擔憂,面上卻做不出什麼親近之態。
天家母子,大多如是,何況皇后和太子處於榮華之巔,所犧牲的、捨棄的便更教人嘆息嘆惋。
蘇綿看著這母子二人公事公辦的一問一答,心裡替他們著急,也存了些心酸的好笑。
「母后若是不嫌我們煩,不如就留兒臣在這裡用飯吧。」蘇綿見二人言談稍頓,便湊了一句趣兒,也給兩人一個親近的機會。
「那也好。」趙雲舒幾乎是立刻便應了下來:「母后這裡來了些南邊兒的貢菜,過會兒教人做了,給你們嘗嘗鮮。」
陸鉞看了蘇綿一眼,抬手掐了掐她的腮,笑著對趙雲舒一頷首:「有勞母后,兒臣和玥兒就貪一貪母后這裡的菜飯。」
作者有話說:
第68章 綿綿
回返了東宮, 陸鉞歇也顧不得歇,便差人喚幾個心腹近臣入宮議事。
蘇綿心裡也存著事,但大多都是在為陸鉞處境擔憂。
方才在皇后宮中, 陸鉞雖也將蓬萊宮一行中的事仔細說了, 可蘇綿還是覺著他有些報喜不報憂。
畢竟蓬萊宮裡頭那個又不怎麼要臉面,連陷害親兒子的事都做出來了,蘇綿也不指望他能對陸鉞存什麼好心。
父子君臣,親疏遠近,便連自古明君也難保全父子之情,更別提如今這一位是個實打實的昏庸無能之輩了。
「殿下, 今日蓬萊宮一行,真的只說了賑濟災民, 懲處權奸的事嗎?」屋中沒了外人, 蘇綿見陸鉞自屏風後更衣而出, 便像條小尾巴似的從頭跟到尾。
陸鉞立定, 抬目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而後伸手將她抱在膝上,含笑問她:「我們小主子到底想問什麼?」
他這樣抱她好像已經很習慣了似的, 可蘇綿仍覺著有些生疏。
她摸了摸輪椅的扶手,有些好奇地牽住了他的衣袖:「殿下抱我過那邊去把涼酥酪拿過來。」
她說得一本正經, 偏偏一雙眼亮晶晶地冒著壞, 陸鉞看著她好奇又貪玩的模樣,到底也沒有戳破她, 只自己操縱輪椅,帶著她一起行到桌邊, 給她取了酥酪過來。
宮中匠人的確很有兩把刷子, 即便是受限於時代, 很多東西都難製得出來,可這把輪椅已經算是極盡工巧了,而蘇綿在這裡頭起的作用僅僅是給了他們一點口頭上的提示。
這些能工巧匠還有很大的發揮和進步空間,只要給他們星點靈感,他們就能絢爛了一片天空。
蘇綿的心思迅速地動了起來,卻也只能遺憾地止于思量。畢竟如今這宮裡做主的還是陸瑄,她便有千般巧思,也總不好太過出頭。
輪椅操作簡便,機關環環相連,即便陸鉞如今還不能自由走動,可有了這把輪椅,也幾乎不差什麼了。
酥酪被盛在小巧的白瓷碗中,一股微微的涼沁著甜爽的香氣直往口鼻之間撲。杏干枸杞葡萄乾,還有糖漬了的小巧鮮亮的小紅豆......
蘇綿大大挖了一口,還沒從碗裡抬起手來,捏著勺柄的手就被陸鉞托起,直往他自己的口中送去。
懷裡的小姑娘雙眼微微瞪大,跟著他的動作不由張了張嘴。
陸鉞被她這副嘴饞的模樣逗笑,卻仍毫不留情地將小碗裡的酥酪三兩口吃了乾淨。
「我的......」蘇綿難以置信地看著陸鉞手中空空蕩蕩的小碗,猶不死心地往裡看了看:「你都吃了......」
「你還好意思委屈?」陸鉞看著她一張小臉皺成了薄薄的包子皮,心裡好笑,又覺無奈,卻始終肅著臉,忖著如何都得讓她長長記性:「我問你,這酥酪是誰給你備下的?」
「是......」蘇綿皺著眉可惜地看著她一口都沒嘗到的酥酪,聽陸鉞發問,正下意識地想答,卻在轉瞬之間神思一閃,立刻緊緊地閉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