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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鉞踏出第一步的時候,饒是蘇綿以為自己已經能勉強鎮定,卻仍是在那一剎聽到了自己過於驚惶的心跳聲。
她覺著指尖滲著微微的涼意, 也便下意識合掌握拳,一雙眼緊緊隨著陸鉞的步伐而動。
「有東西來了。」隨著岑湘話音落下, 遠處忽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蘇綿眉頭一緊,猜到這應當是毒蟲受了吸引而來。
「不用理, 繼續。」陸鉞往前看了一眼,精神卻仍舊集中在腳下進退:「還有一段路程, 這些東西不會貿然取人性命, 除非觸犯了此間禁·忌。」
岑湘和洛檀於是不再分心, 一個測算,一個不住地指揮陸鉞的步法進退。
到了最後一步,陸鉞回首再與二人確定了一遍,而後一腳踏入,右手也觸到了腰間的一柄短劍。
但這一次,陸鉞的腳下並沒有任何的藥粉毒末飛出。
「成功了!」洛檀臉上的笑還未及浮起,便立時警惕地將甘盈護到了自己懷中。在石道盡頭,開始出現了很多密密麻麻的毒蟲蛇蟻。
蘇綿只覺自己渾身驟然拂過一層涼意,手腳也一瞬變得冰涼。她平生最厭惡,最害怕的便是這些蟲類毒物。
許是陸鉞的鎮定為眾人尋到了主心骨,一直到他照著岑湘指點原路返回,也無人大驚大慌,亂了陣腳。
「主上,此類毒蟲不過小事,不若就留屬下在此應對,主上宜速往雪王棲身之地,不宜為屬下多做耽擱。」
方才那探路的護衛已經抽出了腰間雪亮的刀,饒是他已經十分鎮定,也仍能瞧出他眉眼之間的哀切和決絕。
沒有誰願意徒然喪命,只是各人都有各人的選擇和路途。
「廢話。」陸鉞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抬手將短劍握到了手中:「朕的兄弟可以為家國,為知己而死,卻不可失去生望,自絕而亡。以生死兄弟換求生路,乃懦夫小人之舉,你如此說,是將朕看做了背信棄義,心狠手辣之徒?」
這一番話說罷,陸鉞也沒有再看向那中藥的護從,仿佛他方才所言並非什麼要緊言語。
可旁的人,曾與陸鉞一道在生死危境中衝殺出來的人,卻無不心潮洶湧,恨不能以生死相報。
蘇綿亦緊緊回握住陸鉞的手。她明白他的堅持和驕傲,自然也是支持並以他為傲的。
「再者,這些毒蟲若是能隨意噬人,我們也不可能走到今日。」陸鉞心中篤定,卻仍舊將蘇綿緊緊護在自己身側。
那些毒蟲就行在這石道盡頭,多一步也不再向前而來。
它們在怕,是怕人,怕物,還是說這石道之中的陣法機關仍舊藏著些許玄機?
彼此僵持了兩刻鐘,那些毒蟲當真是不挪不動,一心就與他們耗著,就在眾人稍有放鬆的時候,蘇綿便聽到了連澄發出的帶著嘔意的尖銳聲響:「別讓玥兒往前看!」
連澄話音方起,陸鉞便已遮住了蘇綿的視線,她微微皺起了眉頭,雖瞧不清周遭情境,卻也聽到了身邊眾人掩飾不住的響動。
「出了什麼事?」蘇綿抬手扒住陸鉞的手背:「我不看,你說給我聽聽。」
「是同類相食。」謝元面色凝重地瞧向石道盡頭發生的這一場「自相殘殺」,連話音兒都有些冷冰冰的沉重:「蠱物殘殺,勝者為王,只怕這一場結束,這一條石道也就擋不住它們了。」
此間當真棘手,到了這時候,眾人也都明白為何這狹窄石道上會有這許多紛揚塵灰了。
原本最簡單的法子就是將那沾染了引蟲之藥的人丟出去引開蠱蟲,可是這般看似能抵擋眼前災禍,卻為往後的每一步路都埋下了隱患。一旦人心生惡,此間便是修羅地獄,這裡的人也再難回返人間了。
「我有一個法子,咱們進去說。」蘇綿開了口,陸鉞便什麼都不問,依言隨她先回返了石室之中,自然此番也攜了謝元一道。
「若照先生的意思,這些毒蟲一次只會攻擊一個沾染了藥粉之人,對不對?」
「那藥末無形,哪怕沾染上一點,也會很快融入血脈,雖無法妨礙性命,卻會引來毒蟲,教群蟲爭鬥,食其骨血。待這些蠱蟲食盡這些血肉之後,大約也會攻擊旁人,不過那時,其他人都已趁勢離開了此地,想來不會再有性命之危。」
也就是說,被那粉末波及的人在群蟲眼裡就相當於一塊又香又軟的大蛋糕,蛋糕吃完了,它們才會轉而吃些旁的不如何能入口的東西。
確定了這裡頭的運行機制,蘇綿便單獨與陸鉞說起了自己的法子。
短短一刻鐘的工夫,一頭滿身都被那引蟲之藥浸染了的肥豬便被陸鉞一把拋了出去。
這口完整的豬是蘇綿方才與系統交易而得,雖然不是活物,但也足夠新鮮,更莫提其本就出自靈境,肉質鮮美不必多言,再加其上滿是引蟲的藥粉,那就相當於鋪滿了水果和巧克力的蛋糕,引得群蟲毫無理智地沖襲而去。
那被藥末波及的探路護從周身已經被種種香水香囊香藥潑了個遍,只消靠近他三步之內,就能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連連噴嚏。
一頭豬,一頭羊,完美引開了貪吃的群蟲,而那護從身上扒拉上去的數隻毒蟲也被謝元輕鬆解決。
雖然此關已過,但是無人心存僥倖,心懷安慰。
都這般布局布置了,這些毒蟲仍舊能衝著護從而來,若是沒有這番舉動,只怕護從此刻早已屍骨無存,化為齏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