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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么女不但貌美絕俗,只瞧那一雙眼,便知是個絕好的姑娘,那一瞬,趙雲濤心底不由為太子外甥鬆了口氣,也不免存了些天上掉餡兒餅的慶幸驚喜來。
薛家此次為流言所誤,以為此舉是對蘇家的重創,對太子的羞辱,以為能借著蘇家痴兒的手對付太子,至於謀命,最終卻將這樣一個福星送到了東宮跟前來。
趙雲濤越瞧蘇綿越是滿意,越是喜歡。若非這小姑娘天賦不同尋常,只怕他們也發現不了這等貓膩,只會以為太子病重,越發無治乃是天意運道,誰知竟是有人著意陷害,手段無形。
只是到了此時趙雲濤心中仍有疑問。蘇家女貌美如此,又兼言行靈動,俏皮純真,無論如何看,都不像是傳聞中那個體弱的痴兒。蘇家應當沒有理由自己傳出這樣的話來,況且賜婚之時宮中也有御醫前來看過,若彼時有異,這樁婚事也不會急急地定了下來。所以,此事到底如何,究竟是傳言有誤,還是別有緣由?
「蘇......蘇姑娘。」趙墨晗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他看了一眼父親的神色,才拱了拱手,頗為禮敬道:「姑娘今日裝扮用心,只怕無論是眼睛多毒的人都瞧不出什麼端倪。」
蘇綿望向趙墨晗,見他目光清正,瀟灑豪爽,也笑著抬手回禮:「是家人藝高,只要不礙了今日的事就好。」
趙墨晗又瞧了父親一眼,等趙雲濤莫名地向他看來,他才有幾分為難地開了口:「蘇姑娘雖裝扮得宜,但我看來,還是有些地方謹得注意。」
蘇綿見他本不是這樣說一想三的人,卻礙著禮數和尊重不敢輕易開口,便沖他一笑:「你說就是了,沒關係的。」
「嗯......」
「有話就說,你妹妹不是矯情的人。」趙雲濤好笑地看著自己這個往日裡大嗓門大手腳的兒子如此束手束腳,禮數周全的彆扭樣兒,也知道他這是為了什麼。
他們一家人久居邊境,所見皆是豪爽兒女,待回了京,兒子便有些收束不住手腳,禮數不夠周全完備,昨兒便因著自己的直言快口惹哭了人家的千金姑娘,從那以後他見了京城的姑娘就下意識想躲,又覺心煩,又怕唐突了人,再惹人傷心,挨人埋怨。
今日這位身份不同,加之兒子經了昨日想得更多,忽然間便這樣忸怩了起來。
「那我就說了。」趙墨晗清了清嗓子,雖然著實不敢對姑娘家評頭論足,可此時也實在不容耽擱,只好擔驚受怕,期期艾艾開了口:「蘇姑娘笑起來時嘴邊有梨渦,牙齒也太白細,還有......」他偷覷了一眼父親,先拱手賠了罪,才說:「姑娘進了宮,千萬不能抬眼看人,你的眼睛太好看了,一看就露餡。」
「你這個臭小子。」趙雲濤沒想到兒子說話還是這麼莽,忙斂眉重重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會不會說話,和蘇家丫頭道歉!」
趙墨晗心裡委屈,但他不敢說,既怕挨父親的揍,又怕惹蘇綿的眼淚,一時間整個人委屈地縮在一起,在蘇綿看來,就好像是一頭大熊在裝小白兔。
「沒事,世子都是為了我好,趙叔不是說了我不是個矯情人嗎?我們隨意說話就好,不用太過拘束。」蘇綿心知趙墨晗並無惡意,這話也純粹出自擔憂之心,沒什麼好指責的:「那我知道了,世子還有什麼囑咐嗎?」
「沒了沒了!」趙墨晗眼見蘇綿不僅沒哭,還笑得十分好看,心裡一開闊,轉頭衝著父親道:「爹,你看你還不如個小丫頭,我看蘇家妹子不是扭捏人,你別打我了,我們自個兒自在地說說話。」
趙雲濤笑罵了他一句,見蘇綿神色坦蕩,毫無介意,心中更覺這丫頭不俗,便也不再摻手,含笑觀聽。
「蘇姑娘打小五感便十分敏銳嗎?」謝元一直在旁靜靜觀察著蘇綿,待她聽得趙墨晗說起邊境風光,雙目盈盈發亮時,才含笑開口發問。
蘇綿嘴角笑意未褪,在望向謝元時下意識便將態度放得十分尊重:「也不是生來如此,是近來才如此的,前些日子我病了一場,病好了,味覺和嗅覺就變得十分敏銳,能聞人所不能嗅,能覺人所不能察,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蘇綿這話半是真,半是假,除卻那些不能明言的,她已經十分坦誠了。
謝元點了點頭,抬手為蘇綿搭脈,趙雲濤見向來行止有度的謝老先生竟然沒有隔腕搭脈,心中驚奇,又擔心蘇綿不悅。可很快,他就知自己是庸人自擾。
那搭脈的和伸手的都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就他自己在這裡干著急。
搭過脈,謝元捋須默思片刻,在蘇綿耐不住出言發問時,他搖搖頭道:「姑娘身有弱疾,須得慢慢調理,如今看來,姑娘心寬意闊,是福厚之相,想來無礙。」
「我前些日子和昨晚都聞了那股香,也沒什麼妨礙嗎?」
這也是謝元方才搭脈的原因之一,但此刻他仍舊只能搖頭:「什麼都瞧不出。」
「連先生都瞧不出?」趙雲濤深深地皺起了眉,先時勉力壓抑的擔憂都不由冒了頭:「若此物無形,設若太子如今病症當真為此物所妨,那豈不連半點法子都沒了?」
謝元抬手做了個往下壓的姿勢:「鎮定些,你心亂了。」
趙雲濤闔目浩浩長嘆,到底也沒有再開口多言。
馬車很快就到了宮門之外,蘇綿再整了整衣裝,在心裡默記了幾遍規矩和要緊之事,這才提著藥箱,微微垂首含胸,跟在謝元身後踏進了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