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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固然都很好,但在我心裡,唯有殿下一人,你才是最好的。」蘇綿見他目光沉暗溫柔,咬了咬唇,笑眯眯道:「這會兒若是無事,我陪著殿下練一練走步好嗎?」
消息先一步由人傳到了蘇家。
如今此事尚需時機,也未曾安排妥帖,既不宜見之於旨,便只有私下傳話,以便其留出空閒,充分準備。
收到消息時連澄正在演武場上練劍,聽了宮中傳來的這個口信兒,她一時間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女子習武,欲從軍報國,這樣的事從前幾乎只在話本戲曲中偶有見聞。即便是唐心蓉自身,之前也不能算完全的行伍之人。
「這......這是真的?你們可聽確實了?確定沒有聽錯嗎?」連澄一連問了幾遍,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有一瞬間,她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裡。
便是唐心蓉在旁聽了,也不覺生出幾分羨慕來。
「我的小祖宗。」連姨媽將傳話的人打發走,又把呆怔怔的連澄按著坐了下來:「這傻孩子,還只管在這裡發呆,還不謝謝嬸嬸,謝謝你玥兒妹妹?」
連澄恍然拍了拍腦袋,起身就要給唐心蓉行個大禮。
這禮唐心蓉只受了一半兒,在她將要跪倒之際,便托著她的雙臂將人扶了起來:「此事於你而言是莫大的榮耀和幸運,卻也是無法預料的危機和磨難。女子之身立世本就艱難,你想闖出一番功業,就更是難上加難。如今這樁差使不過是你踏上的頭一個階梯,今後還會有十個,百個,甚至千萬個。即便男兒,身有武功者也有被埋沒一生之人,而你雖有這條通天之梯,卻也是看起來順遂,行起來艱難。」
自來良藥苦口,忠言逆耳,連澄雖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心裡卻似燃起了一簇火苗。她不但未覺絲毫的頹然沮喪,反而更加堅定執著了起來。
見她如此,唐心蓉也暗暗讚嘆點頭。
榮處不驕,敗而不餒,此為前行要道,若連這點心性都沒有,那索性就不要做建功立業的美夢。
「自然,你能得此際遇,也絕非僅靠蘇家,靠玥兒才能得來。太子此人,公私進退素來分明,若你只是個繡花枕頭,他斷然不會將此職分交於你手,你能得此機緣,憑藉的正是你自己。」
「嬸嬸,我都明白,您請放心,孩兒一定謹守初心,謹記進退,即便孩兒此生都止步於此,亦無所悔,更無所恨。」
「好。」唐心蓉點了點頭,抬手在連澄肩上重重一拍:「嬸嬸信你,你只管好好順著這條路去走,不管如何,家人都在這裡給你托著底兒呢。」
連澄離開了好一陣,唐心蓉方才從自己的心思里回過了神,轉身之際,看到蘇逸就守在自己幾步之外,她微微一怔,繼而伸出手去,露出笑來。
「今日如何?」
「你日日都要折騰咱們府上的醫師,就連玥兒那兒,也是三兩天就差御醫過來一回,我身體底子好得很,倒是你們父女倆,整日裡瞎緊張。」
蘇逸嘆了口氣,半擁著唐心蓉慢慢陪她散步談心。
「京中雖甚少有巾幗英雄,但也並非沒有出色的女兒家,從前,沒有見過太子給誰這樣用心鋪排。」唐心蓉臉上帶笑,目中卻蘊著淡淡愁思:「玥兒也是胡鬧,這樣的事竟然就這麼提了出來,太子居然也能應了她。」
唐心蓉雖然不清楚其中內情,可想想便能知道,若非自家女兒推薦,太子又不是閒得發慌,怎會注意到府中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女眷。
「蓉兒,你思慮過多了。」兩人相伴半生,蘇逸何嘗聽不出妻子語中欣慰與憂慮交織的複雜情緒:「有什麼話就說,不必小心翼翼地試探。」
「若是旁的事,說了也就說了。」唐心蓉笑意微斂,輕輕一嘆:「太子位尊,我怎麼知道哪句話就不慎犯了忌諱?」
蘇逸為妻子話中若有若無的不滿和輕諷而無奈苦笑。蓉兒怨太子與玥兒成了真正的夫妻,卻又為女兒尋得真心而頗有感慨,這麼憂苦欣慰交織,他這個老丈人夾在中間,真的是非常難辦。
「太子如今尚未大好,待他多有好轉,便會來府與咱家人一敘,到時你就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不必為咱們的女兒擔憂,她的性子你最是清楚,看著軟乎乎的一團,可若太子不是對她一片真心,她也是斷然不肯如此毫無保留,傾心相付的。你不用擔心玥兒干涉朝政會惹來禍端,她有分寸,太子也自有肚量。」
「但願吧。」唐心蓉不冷不熱應了一句,眉頭始終緊緊蹙著。
倒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天家的這些人恩威難測,陸鉞又更是個城府頗深之人,她只怕女兒一顆心撲了進去,到頭來卻要教人給傷得滿目血色。
權力還是緊緊握在自己手中最為安心靠譜,如今太子對女兒多有寵愛,若來日再有反覆,今日這些縱容是否會成為他日禍端?
唐心蓉著實不敢賭,也不能輸。
眼見妻子又鑽了牛角尖,蘇逸也只剩了滿心的無奈。
她究竟沒有真切地與太子共事過,是以對他的印象也只能停留在耳聞之間,蘇逸如今也難對妻子打個十成十的包票,只能費心讓她繞開這些心思,不要憂思成疾。
「自從有孕,我這性子也變了太多。」唐心蓉自己糾結了一陣,倒慢慢地有些緩了過來。她思及方才那一陣的矯情和彆扭,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