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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鉞看過新印出來的幾冊書卷, 又仔細問了幾個問題, 最後, 亦是難得的悅色和顏, 心舒意暢。
蘇綿對上陸鉞看過來的目光,復又暗暗瞪回去一眼。
書中世界的行進歷程與她原本所處的世界有些不同,她在這裡, 自然也根本尋不到什麼所謂的古人手札。
那關於活字印刷之術的記載都是她與陸鉞一道仿造的。
蘇綿並未系統地學習過古代這些四書五經一類的知識,仿造古人手札, 自然也是不倫不類。
所以她理直氣壯地將這件事交給了陸鉞。
她說原理, 他手抄偽造,這手札之後的署名自然就是她原本世界中創造了這活字印刷之人的名姓。
這智慧遺惠千年, 無論如何,其發明之人都不該為人忘記。
活字印刷是中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 其價值不可估量, 若真能就此應用流傳開來, 也可使文明得到發展,知識得以傳播。
再說的實際和功利一些,這印刷術一旦興起,印刷效率會大大提高,這對於寒門士子而言,不能不說是一件大有功用之事。
「就是不知如此奇人,何時能有機會得以相見。」
談伯安惋惜感嘆,蘇綿心虛乾笑。
這......你和那位發明家不僅隔著朝代,這距離幾乎就是仙凡之別,都不處在同一時間空間之中,相逢二字就是空想。
「這位畢先生性豪爽不羈,好遊覽天下,若是有緣,終能得見。」
談伯安得了安慰,也只好就這麼認為。
談伯安一頭扎進了這新奇發明之中,埋頭研究如何能使其更快、更好地在大魏傳播開來,是以在聽到陸鉞邀他一同前往莊子上遊玩散心的話時,幾乎是立刻斷然拒絕。
知識好,知識妙,有了這些讓人如飲甘露的知識,談伯安不吃不睡都沒什麼大礙。
只是談伯安能這麼不把自己的身體健康當回事,陸鉞卻難視而不見,見而不理。
蘇綿接了這個活兒,也沒和談伯安說什麼大道理,只是背了一串的菜譜,又說了幾道時新的點心和口味,這麼一連串地說下來,談伯安手上的活計就有些拿不動了。
陸鉞再順勢一勸,人就從知識的海洋里冒出了頭來,向著紅塵煙火前行。
蘇綿自己就是一個十足的吃貨。
吃得精,吃得妙,吃得健康合理。因此她也最懂吃貨的心。
這人間煙火雖然繁濁,但其中所蘊的種種溫暖和紛雜五味都足以讓人感到一點莫名的幸福。
那是從心而起的一點慰藉,只消能欣賞食物的美,便總能從美味中得到幸福。
「等宮裡乾淨了,我們便接了岳父岳母一家一道來莊子上小住幾日。」馬車上,陸鉞將蘇綿方吃了一口的冰湯圓端了過來兩口吃完,看著她臉上氣鼓鼓的表情,陸鉞便忍不住伸手颳了刮她的鼻頭,滿心都是憐惜疼愛。
「我懂。」蘇綿把腿伸到他身側讓他給自己按一按:「眼下這樣,若是咱們回了蘇家,既不正式,也會給爹娘他們帶來麻煩,沒什麼的,我明白。」
如今皇帝對群臣和東宮的監視一日更甚一日。他始終拖著不肯撤了薛炎的職,一方面,他絕不肯在臣子面前顯出自己無能為力的昏庸弱勢,二來,他還需薛炎這個擋箭牌繼續替他承擔罪責。
如今的種種惡事惡行都是薛炎欺上瞞下一力為之,皇帝也只是被隱瞞欺騙而已,並不是存心陷害忠良的。
這場戲的內情你知我知,可無論是戲中人,還是觀戲者,一時都無法乍然叫破。
而薛炎身在此間,難道能對自己的處境絲毫不知嗎?
唯一讓蘇綿好奇的是薛貴妃對這件事的態度。
沒有入宮前,蘇綿會屢屢聽聞關於薛貴妃的惡名,其人仿佛被蒙上了一層五彩斑斕的紗,流言之下,人人都會上前塗抹一筆,到了最後,那面紗之後的真容便也無人在意了。
蘇綿在宮中已經待了不短的時候,雖仍未將宮中情形一一理清,可該清楚的也都明白。
這位薛貴妃絕非是從前人言中那個利慾薰心的·奸·妃。
她或許不是個好人,卻也對權勢紛爭沒有多少興趣。甚至,她還對皇后頗為禮敬,從無冒犯,卻對自己所生的一子一女不聞不問,形同陌路。
皇帝無疑是對薛貴妃十分寵愛的,否則依照她那樣的性子,不會一路坐到了這個位子上來。
但那種寵愛不過是對容貌和風華的一種迷戀,不是真心疼,不是用心愛。
而是對於金絲雀,枕邊香的沉迷和眷戀。
他不需要知道金絲雀的喜惡,更無需理會籠中鳥的心情。他只需要這玩物足夠美,足夠讓他沉迷不知歸路,也足夠以「奸·妃」之名時時為他開脫。
承擔惡名的不過是一個女子,而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暫時被蒙蔽了而已。有一日到了無法迴轉的時候,只需將這些·奸·妃佞臣一併清除,那君王便能重歸明君之路。
猶豫再三,蘇綿還是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陸鉞本來正在給她揉腿,聽了她的問題,他略想了想,道:「我與薛氏並無交集,只是她身世存疑,或許並非薛家女,或許當真是薛家血脈,卻另有隱情。」
蘇綿一下子便好奇了起來。
陸鉞哭笑不得地看著她亮晶晶的雙眼,搖搖頭,想將她抱在懷裡,蘇綿卻側身躲開,笑著和他打商量:「你的腿剛剛見好,不能總這麼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