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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威脅如今算是少了一半,但另一半,是無法避也不能避的。
落月花經年開落, 毒性積聚, 到了如今,已經解無可解,哪怕到了其開放之際,只怕那般藥性也難完全蓋得過其自身剛猛的毒性。
到落月花完成開落,藥散結子,才是最為危險的時候。
可到了如今, 蘇綿已經無暇再去仔細的衡量得失,計較長短。
在按照地宮機關圖將所有機關暫時關閉之後, 陸鉞便幾乎是立時便陷入了長時間的昏睡之中。
便是無有謝先生先時的那些話, 蘇綿也知道, 這是陸鉞的最後一次求生的機會了。
她抱著陸鉞坐在落月花圃邊, 望著遠處那爛漫道極致的靡麗之色,心中卻只剩了一片平靜。
若生,他們自然一世相守, 若死,便同寢同歸, 也自然無所遺憾。
今夜月色極美, 在雪王夫婦的棺槨沉入地下之後,整座地宮的布局也發生了一系列的變化, 而如今,這一片萬花靡麗的花圃皆毫無遮擋地沐浴在了月光之中。
陸鉞的情形越發不好, 便是蘇綿想盡了法子, 也只能讓他的煎熬稍緩一分。
如今落月花生死一瞬, 即便拿到了種子,若不即時服下,只恐藥性很快就會散盡,而陸鉞如今也再經不起絲毫的顛簸意外了。
「在想什麼?」忽然的一句將蘇綿從沉思中喚醒,她恍然回神,驚喜地抬手摸了摸陸鉞的臉:「你什麼時候醒來的,餓了嗎?」她一面說一面將水囊遞到他嘴邊,看著他勉力方能咽下幾口,眉頭便不由糾結在了一處。
「這是什麼表情,傻乎乎的。」他如今開口已經帶了無法遮掩的虛弱,蘇綿忍著心痛,低頭親了親他的嘴角,笑呵呵道:「我就是在想,雪王這人可真夠小氣,這會兒地宮的地形整個發生了改變,等我們出去,斷龍石落下,從此,雪王墓當真就成了一個傳說了。」
「這次又偷偷把哪裡劃破了。」方才那清冽的水中泛著一股極淡的血味。先時陸鉞嘗過她鮮血的味道,如今她雖然盡力遮掩,可他仍是在入口之時便嘗了出來。
蘇綿抿抿唇,笑得有些無賴。她抬起手來揉搓陸鉞的臉,給他扮出了一個鬼臉來。
「不怕我了?」陸鉞看著她面上露出了幾分笑模樣,也並不介意她故意搗蛋。平日裡無論他待她如何溫柔,她對他總是有些下意識的躲避和懼怕。那一點點的害怕,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本來就不怕。」蘇綿撇撇嘴,索性自己喝了一大口水,低頭哺到他的嘴邊。
等一口水喝完,蘇綿的臉也幾乎紅透了。
這人,身子這麼虛弱還不肯老實,方才一個勁兒地藉機咬她。
等一壺水喝得差不多,蘇綿也沒有再喂,見他一時間沒有昏睡的意思,蘇綿的心也微微安了一些。
如今兩人被困在這一方天地,生死當頭,蘇綿卻一時拋卻了過往所有的顧忌和思慮,她不提外間風起雲湧,不說二人過去將來,只與他慢慢地說著話,將自己的滿心愛念都說給他聽。
「若是平日裡也這麼乖就好了。」陸鉞被她乖得心頭髮燙,偏偏此時還難做得了什麼,只好在言語之間解解心·癮。
正說著,蘇綿忽然嗅到了一股極為清冷的香味。她心神一凜,猛地抬頭向落月花圃望去。
眼前的情形讓蘇綿心神俱震,便是往後餘生她見過無數的花草生落,也總難與此刻的情形相提並論。
冷香越發地濃郁,由開始的沁人心脾變成了如今的濃香醉人。
蘇綿將陸鉞安置在花圃邊上,饒是先時兩人已經有了默契,但蘇綿仍舊暫時將他的雙眼蒙上。
「長風哥哥,別忘了你答應我的,就讓我保護你這一次。」陸鉞已經在靈境空間中停留了太長的時間,而目今看來,他只能再有一次的機會隱匿於其中,蘇綿不敢擅用這次機會。
雙眼被蒙住,耳力卻較平日更加敏銳。
陸鉞聽著她一步步踏入花圃,只覺自己的心如同千刀萬剮,痛得幾乎失去知覺。
他一直以為自己能永遠保護她,可她這一生最大的危機卻都由他而來。
愛到極處,她被他安穩地藏於心中,而今稍有碰觸,便教他痛得難以自抑。
落月花開落之時,花圃中毒素大減,饒是如此,每一步仍像是踩在刀尖之上,蘇綿口中緊緊咬著一塊錦布,竭力不發出任何的痛呼之聲。
若非為了讓她安心,便是要他萬死,陸鉞也絕不會讓她冒這樣的風險。到了如今,他們二人倒幾乎真正得骨血交融,她如今雖是為他涉險,可最痛的人卻到底是陸鉞自己。
在指尖觸及落月花瓣的一刻,整顆落月花忽然極速衰落,幾乎是片時之間,蘇綿便看到了那顆血一樣紅的種子。
「先生,已經這麼多天了,依我看,不如先教人強行將這入口炸開,不管如何,我都得進去看看陛下和玥兒。」蘇皓枯等多日,到了如今,心裡幾乎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饒是知道這是小妹自己的選擇,可他終究還是忍不住怪責那個讓蘇綿生死難忘的男人。
謝元面孔冷硬,短短几日,整個人似是老了幾歲,連脊背都有些佝僂了下來。
若是可能,他何嘗不想入內將那二人解救出來。只是這地宮機關精妙異常,他們不知裡間光景,一時也不敢貿然損毀。